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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放手 ...


  •   头顶挣扎着放射惨败灯光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我隔着板凳拼成的餐桌看着对面的她,她夹了一筷子还冒着热气的炝炒圆白菜放进嘴里。
      “小心烫!”我赶紧提醒她,可还是晚了一步。
      “嘶——”她呼痛,仰头哈气。
      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她嘴里冒出,杳杳袅袅呈曲线向上升腾。
      “你看你,吃饭总是这么心急。”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懊恼,责怪她太过急躁。
      她一开始顾不上回答我,一个劲儿哈气,过了一会儿,可能口中的菜已经凉了吧,她合上嘴,作了咀嚼吞咽的动作。
      “嗯!好吃。”她咽下去后抬头看着我笑着这么说。
      “你啊……好吃也不要这么着急,好像我之前饿着你了似的。”听她说喜欢我做的饭菜,我心里快乐地像开了一朵花,但她吃饭狼吞虎咽的毛病我却不能就这么揭过,万一她哪天因为这样真烫伤了自己怎么办?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是因为是你做的么,你做的总是这么好吃。”她冲我撒娇。
      我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虽然在一起两个月了,每次她直接说这些话时我还是会不好意思。当然,要说的劝解话语也因情绪的泛起咽了下去。
      “你下次不能这样了。”我拿过她的碗起身走到电饭煲前给她盛了碗饭,递给她的时候这么说。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以为然地笑着接过碗,又给我夹菜,“赶紧吃饭,你今天是晚班吧?吃不好我可不放你出门。”
      我被她半真半假的话逗得笑了出来,心里泛起的暖意却是真的。
      “好啦,我知道了,不吃好,怎么挣钱,又怎么养我的小公主?”我一边扒着饭菜一边笑着对她说。
      这本是一句随意的话,却惹得她烦心。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这几个月一直只由你一个人承担开支……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工作的。”她放下了筷子,皱起眉毛垂着头用轻而低的声音说。
      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懊恼自己怎么总是说错话。自从五个月前我在下班回来的路上“捡”到无家可归的她后,她就一直对无法和我一起承担生活开支感到自责。我一再安慰她没有她我的日子也一直过得不宽裕,而有了她也就添几斤米、几卷纸的钱,让她不要这么在意。可每次提到生计时,她还是会一脸愧疚地和我说“对不起”。
      每次每次,一直都是这样。

      背井离乡的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生活,在一家商厦的珠宝柜台做销售员,每个月拿着不到两千块的工资。两千块在这座城市几乎做不了什么,西红柿5块一斤,黄瓜4元一斤,每个月吃饭精打细算都要300块,再抛去杂七杂八的花销,在合租都要一千块的市情下我差点“幕天席地”,所幸最后终于找到一间便宜的地下室,虽然面积只有十平米,也没有窗户,我已经很知足,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蜗居生涯。
      所以,每当想起遇到她的经历,我自己都会觉得很诧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身已经深陷困境自顾不暇的我停下脚步,对她伸出手,把她带了回来,给自己本不宽裕的生活又加了一副担子?
      带她回来的前三个月,我一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我在路上看到两个相互扶持着的乞丐夫妻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是不是每个人,不管多么贫穷、多么一无所有,当合适的时间到来时,都会渴望去关心另一个人、都会希望成为另一个人的依靠,都会盼望去保护另一个人呢?
      是不是每个人,到了适当的时间,都会想去爱另一个人呢?
      除了这个,我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让那晚看到一个人蹲坐在墙角、用双手把自己抱得很紧的她的我把她“捡”回来的理由。
      不是没有犹豫过,性别的矛盾,社会的歧视,生活的艰难。但当她突然吻上来的那一瞬间,我只听到她和我唇齿相交的声音,只看到她害羞地眯起眼睛睫毛还不断颤动的样子。
      就像看到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缓缓扇动色彩艳丽的翅膀,就像听到那翅膀扇动时发出“扑簌”的声音。
      于是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就爱吧。

      我看着面前的她,眉毛那么好看,眼睛那么好看,鼻子那么好看,嘴巴那么好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怎么舍得让显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这么难看?
      于是我也放下手中的碗筷,探过身伸手捧住她的头亲她的嘴角。
      “没关系,你不要有压力,我应付得过来。只是我没有好的工作,也没有挣很多的钱,要你和我一起忍受这种糟糕的生活。”
      本来是要安慰她,说着说着我自己也难过起来。
      她摇了摇头,又探过头,把脸顺着鼻梁软骨的线条和我的贴合在一起。接着她伸手抱住我,我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在心里默念。
      她和我好起来,这是我最近几个月来努力工作的动力。
      这晚也是,我带着这样的动力趁着墨色尚未染尽这座城市的时刻出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
      然后,那天上班的我遇到了他们。

      班上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替班,说经理找我。
      我心怀疑问地和来找我的同事交班,往经理办公室走,进去后就看到他们。
      经理看我进了门对他们说:“这就是何欣,你们谈。”然后他冲我点点头,走了出去,出去时还带上了门。
      看着眼前这三个西装革履一脸严肃的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安全保卫部门?可我不是什么特工啊……
      正当我带着疑问暗暗戒备时,他们中的一个开口了:“何小姐你好,请你不要紧张,我们来是想和你谈谈谭小姐的事。”
      “谭小姐?”我没反应过来。
      那个男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A4纸,展开了让我看。
      “就是她,谭兰谭小姐。”
      听清后,看清后,我心中既惊又怕。
      那是一副打印出来的照片,同时也印着名字。A4纸大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她。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谭兰”,她告诉我她无家可归,可这些找她的人又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和我谈她的什么事?”我想了想,还是选择把事情搞清楚。
      那个拿着纸的男人把纸收了回去。
      “我们是谭小姐的保卫人员,谭小姐五个月前突然离家不辞而别,谭先生和谭夫人一直很着急。我们一直在找她,前不久找到她,她却不肯回去,我们知道你们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们知道你们住在一起,关系很好,希望你能劝劝她,让她回家。”
      我的大脑还在消化他的话,嘴巴开始不受意识控制:“就凭一张照片,我怎么相信你们不是人贩子?”
      她的家人一直在找她?她不是无家可归么?谭先生?谭夫人?谭兰?
      那个男人并未因我的敌意与质疑显露出相应的敌对态度,他转头对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说了些什么,他身后的男人点点头走出门去。
      “请稍等一会儿。”站在前面的男人回过身面带歉意地对我说。
      不大的办公室陷入了沉静,我与那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脑袋里糊满了糨糊。
      开门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刚刚离开的男人和经理一起走了进来。
      我面前的男人等门关上对经理说:“蔡经理,何小姐需要核实一下我们的身份,请您帮我们证实一下。”
      “好的,好的。”经理走过来答道。
      “小何,这几位是华科公司的安保人员,受华科公司董事长谭先生委托来和你谈谭兰谭小姐的事,他们是由王总介绍来的,我看过他们的证件,不会有错,你就协助他们一下吧。”经理接过他们的话,对我说。
      我的头在嗡嗡作响,像今天晚上吃饭时头顶的那盏白炽灯。
      华科是我所在商厦的控股股东。
      我捡到的无家可归的女人是华科董事的女儿。
      华科董事的女儿跟着我住在十平米的地下室,挤在2*1.5的床上睡了5个月。
      现在人家家长派人找来了,说让我劝女儿回家。
      我在看小说么?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处境很困难,可在我和她的努力下,一切都好了起来:我每个月都有不少的销售提成,她也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我们搬出了地下室,租了一套离她和我工作的地方都不算远的房子,相互扶持着生活,这不才是现实生活应该继续下去的轨迹么?
      现在这样,就像一场荒唐的闹剧,而我身陷其中。
      “就算你们是华科的人,你们又凭什么说谭兰是你们董事的女儿,谁能证明?我不能单凭你们几句话就让你们把人带走。”
      这句话我说的极其流畅,凡事都要讲证据,我应该感谢日班午休时看的法制节目么?
      “小何,你连我说的都不信?”经理在一旁搭腔,可我现在没空理他。
      我看着那三个男人,我觉得自己表现得还算镇定,可我心里发着虚。

      那三个男人似乎没想到在有了经理的证实后,我还会这样不识趣地求证。他们相互看了几眼,最后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我像站在一根钢丝上,笨拙地挥舞着双手保持平衡,想走到钢丝另一边的目的地。
      过了一会儿,我不能判断这时间的长短,只能说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男人对着手机开口了。
      “谭先生?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们现在正在跟何小姐谈谭小姐的事情,可何小姐说她不相信谭小姐是您女儿的事,不肯帮忙劝谭小姐回去,您看——”
      我盯着那部手机。
      “噢……好……好的。”那个男人似乎在听电话里的人的指示,那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谭先生”吧。
      他突然将手中的电话递到我身前:“何小姐,谭先生想和你谈谈。”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电话。
      “你好。”我把电话放到耳边说。
      电话里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温润不失稳重,淡然中显露出果断坚决。
      “何小姐么?”他说,“我是谭兰的父亲。”
      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我以为他会解释他的身份,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也因此措手不及。
      “抱歉,我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相信你,毕竟将谭兰交给你们关系到她的人身自由。”
      我在说些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绑架”、“拐卖”?
      不,我应该说,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现在有一名她爱我我爱她的恋人和我住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我在说些什么?
      我以为那个“谭先生”会愤怒地对我尖利的话语表示不满,可我又猜错了。
      “我能理解你,何小姐。任何人遇到陌生人声称与自己的朋友有亲密关系的时候都会怀疑,这是责任感的体现,也是对朋友的保护。”他缓声说道。
      “可请何小姐也换位替我想想”他继续说,“如果我心怀恶意,我根本不必告诉你我是谁。当然,如果你说我会在行凶后灭口,我也无话可说。”电话里的“谭先生”轻笑了一声,和缓的话语像在说笑,又像是在有意化解我们之间僵持的气氛。
      “……”
      我哑口无言,这一点都不好笑。
      “请你相信,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很想自己五个月不见的女儿,担心贪玩的女儿在外面会不会吃苦,会不会受欺负。我只是一个想让女儿尽早回家的父亲而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为一名父亲,我向何小姐求助,希望你能帮帮我这个操心的父亲,把我的女儿谭兰带回来。”电话里的“谭先生”这么说。
      我被他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
      “我、我不知道,可我不放心,可您知道的,我知道您可能没有恶意,可我不放心,让她和陌生人走,我五个月前把她带回家,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一起生活。”我对着电话说。
      我在说些什么?
      我爱她啊,我想和她一起生活啊,我们现在的生活确实很困难,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这样——”电话里的男人沉吟,“何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在上班,真的很抱歉,但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尽快回来。你看,我会和你们的王总说。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小张、小宋他们一直在我女儿身边,她认得他们,能不能麻烦你现在带他们或者哪怕他们中的一个去见谭兰。如果谭兰认得他们,你是不是就能相信我说的话不假了?”
      我想了想他的建议,觉得他说的对。
      “这样我就能相信了。”我对他说。
      “那,如果证实你的朋友谭兰确实是我的女儿,你能否帮忙劝她回来呢?我很担心她,她妈妈也是……这孩子,都二十多岁了,还这么任性,都是我们作父母的没教育好她,唉……”谭先生这么说,言语里透露出身为长辈对子女的忧心。
      我还能说什么?
      “嗯,如果能证实她确实是您女儿的话,我会劝她回去的。”我说。

      电话里传来笑声。
      “那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何小姐,我会和你们王总说的。你为了我的事耽误了工作,有什么损失由我来承担,绝不能因为我的这点私事影响你的生活、工作。”谭先生这么说。
      “没事,能帮您找回女儿我也挺高兴的。”我答道。
      我在说些什么?
      我只认得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她爱吃我做的菜,每次都因为太心急差点烫到自己,然后用动情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笑着说:“真好吃。”
      “那就这样?何小姐,你看,你现在是否方便带小张小宋他们过去?”
      电话还在响,我却仿佛已经离开这部电话,离开这间房间,回到了地下室,眼前就是那盏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眼的白光晃得我眼前发黑。
      “好的。”我说完这两个字,把电话递给了自刚才开始一直安静等着的我面前的男人。
      他接过电话,看了我一眼,把电话放到耳旁。
      “谭先生?嗯,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然后他放下电话,面向我说:“何小姐,我们现在走么?”
      “你们跟我来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不看他们,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应该只带一个人去的,万一他们真的是歹徒,我和她绝对敌不过三个身高超过180公分的男人。我应该和经理说一声的,无论是请假还是请他继续盯着这件事,这样在不测发生的时候还有人去报警。可我走出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有一片黑影挥之不去。
      他们开了车,我坐进车的副驾驶座,替他们指路。
      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下车,进门廊,下楼梯,在昏黄灯光下窄小的楼道里穿梭。最终,我和他们站在有她在的那个地下室门口。
      一是她离去,一是她留下,没有第三种结局。
      我赌得起么?

      容不得多想,我从包里拿出钥匙。
      就在我把钥匙插入门锁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应该让她来开门,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措手不及暴露不该在男人面前暴露的隐私。
      于是我不顾后面三个人可能投来的疑惑目光又把钥匙收了起来,抬手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她的声音。
      “我。”我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堵塞得厉害,只简短发出一个字。
      屋内传来拖鞋磨擦洋灰地面产生的“嚓嚓”的声音,她应该听出是我了。
      “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你不是有钥匙,难道又落了什——”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穿着睡裙的她,爱说话的她,看到我身后的人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我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像刷了浅灰色油漆还没晾干的白色墙壁。
      我亲眼看到。
      “你们怎么又来了?”她看着我身后的三个人说。
      她说“又来了”。
      “上次您不回去,这次我们请何小姐来劝您,谭先生很担心您,希望您尽早回家。”我身后的三个中的一个男人平静地说。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一丝慌乱。
      “你们和她说了?”她说,以逼问的语气。
      “是,该说的,都告诉何小姐了。”男人仍然平静地说。
      “无论怎样,我都不回去。你们就这样回去告诉爸爸,我怎么也不会——”她提高声音,话语却只说一半就戛然而止。
      “何小姐——”身后有人叫我,是小王,还是小宋?
      原来我还在这个世界,我还以为,我穿越了呢,哈哈。
      我转过身,看到之前在办公室里拨电话的那个男人面带难色地看着我。
      “何小姐,谭小姐不肯回去,您看——”
      她说“我不回去”。
      她说“爸爸”。
      我亲耳听到。
      或者离开,或者留下,没有第三种结局。

      我冲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他们也很不容易啊。
      接着我转身对她说:“你爸爸很担心你,你回去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然后我看着她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你要我走?”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眼前一直发黑,看不清。
      “你玩了这么久,该回去了。不要让父母担心。”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可眼前的黑影还在那里,头也开始疼起来。
      “我不是玩,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生活。我还要去找工作,我们一起努力,我们还要搬出地下室——”
      她越说我头越疼,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
      “够了!”我说。
      她一下子安静了,楼道里回荡着我的声音,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说话的声音可能太大了。
      “够了。”我平缓语气又说了一遍,“人要有责任感,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你该去过你的生活了,也让我继续我的生活,好不好?”我尽自己的努力劝她。

      没有人说话,在我说完以后,楼道里又恢复初始的安静。
      她从刚才就安静下来,低着头,中分至两边的刘海也垂下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后仍然是静悄悄地,她的左手抱住了右手手肘,右手则垂在裙边。
      沉默了有一会儿,我不知道这一会儿有多久,所以只能说,沉默了有一会儿。
      沉默了有一会儿,她说:“所以,我不在你的生活里么?”
      声音不大,我几乎听不清,几乎。
      “嗯。”我喉咙又被什么堵了。
      她还是不肯抬头,而我居然还能分心看到她的右手攥成了拳头。
      “之前不是好好的么,我们?”她低声说,语调不太平稳。
      “嗯,现在我累了。”我也轻声说,怕吓到她,眼前一直出现白炽灯的黑影。
      “我可以帮你的,我说过了。你不必这么累。”
      “我现在累了,是因为两个人的生活。”我的头更疼了,疼痛集中于太阳穴附近,这是所谓的偏头痛么?

      我身后的人分外有眼色,这会儿装空气装得出神入化,楼道里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于是我听到液体砸溅到地面的声音,声音响得可怕。
      过了没多久,又是一声。
      她还是垂着头,让我看不清。
      “你会后悔的。”她说,声音喑哑地不像她。
      “嗯,那是我的事,洗把脸,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我头疼得站不住,急切地想回屋休息。
      “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我不再看她,反正看也看不到什么,转身跟后面的三个人体空气说。
      “好的,再次感谢您,何小姐。”
      空气活了,还跟我说话。
      我就说我他妈的是穿越了么。
      我要进屋休息,可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右手拉住了我的右臂。
      “明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后悔的。”她开口,却没有看向我。
      她在自言自语么?
      于是我也自言自语式地开口:“是的,一切都好起来的,只要你回去。”
      然后用我的左手覆上她的右手。
      拉不动。
      “放手。”
      我头疼得厉害。叫什么来着?偏头痛。
      她没动。
      我覆盖在她右手上的左手用力,一寸寸挪。
      她力气没我大,我拉开了她的手。
      然后我再松开我拉开了她的手的那只手,我的左手。
      她的手自然垂落,像枯萎的树枝,秋天一到便顺应重力的感召自然落下。

      她没有转身,没有转头,甚至没有回屋收拾东西,我以为她会回屋收拾一些东西,那些我一个人用多余、她已经用习惯了的东西。
      她没有。
      她没再说一句话,一个字,在那句“你会后悔的”之后。
      就这么一句话再没说地走了,人体空气也跟着走了。
      关上门,我躺在床上,床上还有她的味道。
      我用手挡住眼睛。
      白炽灯还真是晃眼啊。

      三个月后,华科谭小姐和利资陈先生成婚,在百年酒店举行盛大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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