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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伴娘 ...

  •   裴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抬头惊愕地望着沈潮,脑子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柯以青来找他打算复合的那天,不是情人节吗?
      怪不得那天沈潮会答应放全公司的人一天假,原来他是和柯以青有约。裴缘想着想着,心底忽地升上一股凉意,如果不是那天放假,她不会和阮庭中一起上秀山游玩,那么也就不会突然发生痛经而上医院,更不会因为遇到那个堕胎的女子而引起裴缘与阮庭中之间的分歧,这一切的一切也不会发生,裴缘与阮庭中或许仍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如果当天裴缘和阮庭中没有分手,那么她压根儿就不会去赴小姨的约,那她和沈潮也不会因之而熟识。
      一切事有果必有因,聚散离别环环相扣,躲都无法躲,命运之神,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人与人之间种种的际遇,皆在它一念之间,是分是合,永难预测。
      这样一想,裴缘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有一点她仍困惑,上天这样费尽苦心地安排,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和沈潮相识吗?
      沈潮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道:“五年未见,再见到柯以青时,我的心莫名地平静,不再起一丝微澜,于是我知道,她已彻底从我生命中消失,也许上天让我再见到她,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段爱情已死去,情人节那天,是我的重生。”
      裴缘放下手中的耳机,幽幽地说道:“所以小姨约你相亲,你才会答应。”
      沈潮的眼中闪着晶莹的华彩,他柔和地看着裴缘,像是看着一件挚爱的珍宝:“对,特别是你小姨提到你的名字,更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第一次来相亲,见的人正是我的下属,你说说我那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裴缘长长地“哦”了一声,眯起了双眼,露出了一种危险的眼神,沈潮一愣,微微笑道:“我怎么突然闻到一股火药的味儿了?”
      裴缘板着脸,声音拖得长长地问道:“那么请问,那天是谁说并不知道小姨要介绍我和你认识的?”
      沈潮此时方想起来般,神色一松,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小姐啊,你当时一副刺猬般的模样,眼神凶得象要杀人,谁还敢说实话。”
      世上的男人果然没几个是好东西,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平时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沈潮,竟然也会说谎,晕,要是说给祝虹听,那小妮子管保把下巴给吓掉。这么一想,裴缘也笑了。
      两人这一笑,适才略带伤感的气氛霎时冲淡了不少,也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笑着笑着,沈潮忽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裴缘倒是愣住了,她想了想,故作轻松地道:“老老实实上班,不迟到,不早退,争取年底分红时,能多拿一点奖金。”
      沈潮默不作声,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在暗示我是个小气刻薄职工的人么?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裴缘的心又开始呯呯乱跳,慌乱中她不敢再开口,也怕沈潮再开口,沈潮看了她一会,终是不忍再逼问她,换了个话题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裴缘悄悄抬头看他,他正在搅动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刚才问的只是不经意地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她舒了一口气,微笑道:“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喜欢看书,我有个很孩子气的想法,我要开一间大大的书店,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书,我就坐在书店里,什么也不想,一边看书,一边当我的书店老板。”
      沈潮笑道:“果然很孩子气,不过却也不难实现。”
      裴缘只笑了笑,没有再做声。

      祝虹和和筱勇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五日,她邀请了裴缘做她的伴娘,时间很紧迫,而祝虹还有许多没有准备,于是裴缘一有空便陪着祝虹上街采购大量的用品,日子过得紧张而又充实,她没有时间再多考虑个人的问题,感觉好象自那日后,阮庭中真的从她的生活中完全消失,消失得一无痕迹,就象之前相恋的日子,遥远得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段时间以来,沈潮也偶尔会邀裴缘一起吃个饭,他也不多说什么,太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缘,听她说话仿佛就是最大的乐趣,裴缘也会和他聊聊天,谈童年,谈父亲,但从不谈感情,而沈潮就是最忠实的听众,这样,他和裴缘一直保持着最真诚的友谊,就象真的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哥哥。
      只是再平静的眼神下也隐藏着暗流汹涌,感情越捂得深,越酝得真。

      五月五日,一世情缘婚纱摄影店。
      天气异常地晴朗,虽略有些炎热,却起了一丝微风,吹在人身上十分地惬意,裴缘坐在一张可以旋转的玻璃椅上,透过婚纱店的橱窗,愣愣地看着路边那株开得一树灿烂的石榴树。
      那一树的红在细小的叶子中傲然绽放,在阳光的照射下,象极了一簇簇燃烧的火焰,红得娇艳,红得耀眼。
      裴缘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突然只觉得耳边一痛,接着啪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玻璃茶几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眉笔。
      对面的祝虹正膝危坐,象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面前美丽的化妆小姐正执着一个大圆盘,里面是各色眼影口红,她一边专心地打量祝虹的脸部,一边细致地在她的脸上涂抺,那般郑重的模样,竟让裴缘想起了画师在对景临摹画水彩画,越想越形象,她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祝虹一脸苦笑地坐在那里,虽然不敢动,眼里却飘过了足以杀死人的表情,她伸指从盘中又拈起了一支眉笔,作势便要扔过来,旁边一个小姐立刻拦住她的手,夸张地叫道:“不要乱动,才做好的指甲,可别弄花了。”吓得祝虹手一缩,再也不敢乱动。
      对面给她化妆的女孩额上已隐隐冒出了一层细汗,她停了停,抽出一张面纸在脸上抿了抿,突然睁大了眼,在盘中轻轻拨动,皱起了好看的眉道:“那支深绛色的眉笔呢?怎么不见了?”
      裴缘灵机一动,从玻璃茶几上拿起祝虹丢过来的那支眉笔,小心地问道:“是这支吗?”
      那小姐欣然笑道:“是呀。”接着又奇道:“真是怪,眉笔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
      裴缘朝祝虹眨了眨眼,祝虹有些尴尬地笑笑,她的妆已化得差不多,在祝虹的一再要求下,妆化得很自然清新,配上她白皙的肤色,精致的五官,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额外精神焕发,加之她眉宇之间笑意盈然,洋溢着一种即将成为新娘的幸福的韵味,十足是一个娇俏迷人的准新娘。
      化妆的女子细细地看了又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换了一个女孩来盘头,祝虹终于可以肆意说话了,她向裴缘投过一个哀怨无比的眼神道:“哎,你能不能专心一点,我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在你眼前,你竟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一棵石榴树吗?”
      裴缘扑哧一声笑道:”你,我天天见,这么大的石榴树,我可确实见得不多。”
      祝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故作夸张地道:“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损友啊!”
      裴缘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又飘了窗外,那一树火红的石榴,在微风的吹拂下,偶尔有数朵花儿轻轻飘坠了下来,原来看起来坚强如斯,却也抵受不过东风主的凌虐,任你如何花头春意闹,繁华正枝头,终也不过落花飞红片片,坠入尘土,化为尘泥。
      痴呆了仿佛只一会儿工夫,祝虹的头已经盘好,这是一个繁复高贵的造型,头发高高挽起,发间掩映着无数颗发出莹莹白光的珍珠,在最顶端的发髻处,斜插着一支梅花簪,缀吊着一长串的珍珠流苏,耳边两绺头发轻巧地垂下来,却遮不住那一对镶着碎钻的与发簪同系的梅花耳钉,裴缘有些轻微的失神,好个美丽的女子,真象是天上的仙女。
      祝虹站起了身,手捏着婚纱的下摆轻快地转了一个圈,伴随着她的轻笑,那长长的流苏象风中的柳枝一样柔软地飘动,裴缘这才注意到,她的颈中,手腕上,全是梅花系列的碎钻首饰,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点点闪烁着金光。
      “真美!”裴缘由衷地赞叹,旁边的女孩子们也附和道:“是啊,祝小姐人长得漂亮,这套首饰真的很适合她。”
      祝虹眼里发出欣喜的光,她含笑道:“裴缘,早点结婚,你也可以一样美丽的。”
      笑容慢慢敛在裴缘的唇边,又渐渐化为一个无奈的苦笑。

      晚间的婚宴确实是热闹,裴缘作为伴娘陪在祝虹身边,眼看着祝虹一直摆着最迷人最典雅的微笑与客人之间周旋,那滋味大抵也是不好受的,抽空时祝虹愁眉苦脸地对裴缘抱怨道:”我的脸肌肉都要抽筋了,笑得好累,天,下次不要这么搞我,累死了。”
      与客人正在寒暄的程筱勇并没有漏掉爱妻的这句抱怨,他好笑地轻捏了捏祝虹的脸道:“老婆大人,你还有下次吗?”
      祝虹张大了嘴,一脸的尴尬神情,样子可爱极了,程筱勇有些痴迷地看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我真是要吃掉你这个美丽的小妖精。”
      祝虹的脸立马又红了。
      人群中有人观测到了这个细节,立刻大声道:“大家注意了,到底刚才新郎对新娘说了一句什么话,使得新娘的脸红得象个大苹果呢,请新郎老实交待了吧。”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煽动性的话所吸引,新郎新娘自是不肯说,大家又不依,于是气氛更加热烈,嘻嘻哈哈地闹得不可开交。
      裴缘早静静地站在一侧,含笑地看着被人潮簇拥的两人,这时,她感到一道不同寻常的眼光正在注视着她。
      她象被烫了一样飞快地抬起头,大厅的另一隅,一个男人正在看她,穿过一室的喧哗,定定地看着她,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看新郎新娘的人,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她。
      是阮庭中。
      裴缘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个男人灼热的眼神,依然能让她心为之跳,神为之夺。
      那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隔着人群,仍然挡不住那其中蕴含的深情,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裴缘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叮地一声摔成了碎片。
      声音并不大,但人群却奇怪地安静了下来。
      于是大家看到一个怯怯的女孩子,穿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发上装饰性地簪有一支香水白合,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厅角,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发呆。
      整个酒店大堂,衣香鬓影,人影交错,只有这个女孩,象朵遗世独立的百合花,雅致可人。
      大家也立刻认出,这个女孩子,正是陪在新娘子身边的伴娘。
      人潮开始向裴缘移动,在婚礼上,新娘和伴娘,往往是人们最瞩目的焦点。
      那知这个看起来娇怯怯的女子竟是半点不可貌相,她象是突然换了个人,爽快地与大家交谈,与每一位前来敬酒的人酒到杯干,她不卑不亢,态度自然,就象是主人在招呼客人一般尽心周到。
      祝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目光穿过人群,若有所思地落在了阮庭中身上。
      一杯又一杯的酒灌入咽喉,裴缘始终保持最得体的微笑,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喝下的究竟是酒水,还是泪水。
      她想她是快要醉了。
      新娘新娘向客人敬酒时,又掀起了一个高潮。裴缘费力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这时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裴缘一直走到了酒店门外。
      清柔的夜风象情人温柔的手,缓缓地吹拂着她有些燥热的脸庞,仰首,夜空中繁星点点,如一双双幽怨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裴缘沿着马路有些踉跄地向前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要从身体里消失,她再也走不动,胃里有东西有不停地翻腾,她强忍着恶心,几步冲到街角,终于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是揪心扯肺,似乎连肠子也要呕出来,裴缘吐得是天错地暗,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直到再无可吐之物,吐出的尽是清水时,她才疲倦地抬起了头。
      一包纸巾适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抬起头,阮庭中略带焦灼的眼神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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