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42、第三十七章

　　仿佛自己经历了生死浩劫一样，梦里总觉得有人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而自己却像是浩瀚大海中独自漂浮的木舟，虽然总觉得身边时刻有人陪着，她却总是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却觉得自己被时刻保护着。

　　一觉醒来，汤可乐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这么的不真实，却又这般刻骨铭心，仿佛只要一想起那个字眼，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用钉子钉在身上一样，是刺痛，而不是疼痛。

　　汤老太太对她说，童中正由于病情严重，徐氏地产连夜用直升飞机将他转回了大医院治疗。

　　汤可乐也没有多问，只是跟汤老太太感慨了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是天堂。

　　她有幸休到了千年不遇的假期，原本打算在乡下一直陪着老太太过完整个元月份才回去，却不想一个星期之后，就收到了公安局的来电，通知她要去办理保释手续。

　　她好半天才让清醒过来，不知为何，竟然问了：“我能不能过几天后再去办理手续？我想过了元宵节后——”

　　将近有十年的时间没有陪老太太过元宵节，她突然有点留恋，那是一种说不上的惆怅，却又像是一种无以诉说的情愫包含在里头，总之，她希望可以跟老太太过个元宵节。

　　电话里头的声音刚刚还是客客气气的，听她这么一说，顿然勃然大怒，汤可乐一下子就听出来那个是负责办理黄西夏案件的何警官，她听见他吼她：“既然你知道要过元宵节，证明你根本不急着他领回去，你还真是会折腾人，没有机会释放的时候你想要释放，可以释放的时候你说你没有时间办理，大过年的，我也不想理会这么多破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汤可乐这才意识到很多单位都是以元宵节之后才上班的，对于突如其来的允许保释通知，她心里一怔，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回道：“那我可以让我另外一个朋友去帮我办理吗？她的手上有我的授权——”

　　话没说完，电话里的人已经打断她的话：“随便你，过期不候！”

　　挂完了电话，她这才想起自己奋斗了多年的城市里面竟然没有多少朋友，除了卢桂华，剩下的都是点头之交或者工作上的应酬，手机通讯录里面竟然找不到除了卢桂华以外可以联系的其他人。

　　通讯录已然滑到了最后的周姓氏，还是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心烦，更不知道为何而烦。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卢桂华的手机，没等她开口说抱歉，卢桂华已经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开了：“我不联系你，你还真的打死都不联系我啊！汤可乐，以前我也没见到你有这么拽的时候啊，能够生我闷气这么久的时间，估计你这段时间不在地球上的吧，快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是啊，估计这段时间她确实不在地球上，究竟去了哪里了，她也搞不清楚，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老家。”

　　卢桂华闷闷地说道：“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你联系我，我还真的以为你消息了，就差没有去公安局报警了。”

　　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打这一通电话的目的，赶紧言词正色地说道：“我求你帮我个忙，行不？”

　　“不会吧，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啊！”卢桂华在电话里头嚷着，“汤可乐，我在你眼中就这种啊，有所求的时候才打电话给我，无所求的时候一年半载地不理我，真当我是驴肝肺啊！”

　　她眉头一皱，只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并不是那个顺耳，便叹了一声：“那算了！”

　　说完便要挂掉电话，却听到卢桂华在电话里头叫嚣：“汤可乐，我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你这半个月的时间一定是去搞传销了。要不然脑子怎么像进水一样被洗成这样了！”

　　她摇了摇嘴唇，终于说道：“我刚刚接到公安局的电话，他们告诉我说，西夏现在可以保释了，改为取保候审，只要交了保释金就可以释放出来了。”

　　卢桂华“哦”了一声，便不再应答。

　　她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喃喃地说道：“还有，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问题，她觉得卢桂华的声音有点颤抖：“汤可乐，回来记得让我去蹭你一个月的晚饭！”

　　汤可乐始终还是没能陪汤老太太过完元宵节，就已经被总经理叫回了公司，她本身没带多少行李回乡下，这次上来，也只是提了自己当时回去的那个小提包，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公司。

　　可是更加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总公司里头等待她的人，竟然是检察机关的两名检察员，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汤可乐被他们带回了检察院。

　　同时被带回检察院的，还有总经理，两人虽然坐在后车厢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汤可乐想着，这年过得一点都不是滋味，估计不是个什么好的开头，正想着，检察院也到了，下了车，见到几个穿着司法警察制服的人员来回不停地在办案区走来走去，她感到一阵心悸。

　　算下来，只有一种可能，估计还是那批被扣押在海关的货物。

　　果不其然，一个自称是林检察员跟韦检察员的人跟她说了相关的情况，她一早就料到有些事情铁定跟自己扯上关系，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层关系——

　　他们问她：“你是否认识海关处的顾主任？”

　　她愣了一下，敏感地感觉到这个案件似乎出在顾主任身上，于是点了点头，林检察员问她：“是还是不是？”

　　她回答了一声“是”，他们这才接着下一个问题：“你们公司跟他有什么往来关系嘛？”

　　她心里暗暗叫苦，想到当时总经理跟她两人去海关处留守等顾主任的时候，估计整个海关5楼都知道有这么两个不要脸的人在等顾主任，而且出入楼梯口还有监视摄像头，她想怎么推脱都推脱不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痛快地说：“有，我们平时公司为了能够尽快缩短货物的进出口的时间，都会跟他沟通一下。”

　　两个检察员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怎么个沟通法？”

　　汤可乐怔了一下，只能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因为沟通的这些事情都是由业务经理去处理的，我也是今年刚刚来接管这个事情，具体的还要问相关的业务经理。”

　　韦检察员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着她：“你说的可是实情？”

　　汤可乐点了点头，并说明：“你可以去查看我们公司先前的货物进出口申请单，去年11月份中旬以来根本不是我办理的。”

　　这着实也说得过去，没想到林检察员抛出了一句：“那你本人有无为了跟顾主任搞好关系而‘沟通沟通’？”

　　汤可乐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纠结了半天竟然连自己也扯上了这趟浑水，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有。”

　　“怎么个沟通法？”

　　汤可乐如实地说了：“我们有一批货物被海关暂时扣押了，但是欧洲那边催得紧，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快点将货物进出口申请单签批下来，所以就主动找到了顾主任。”

　　“你送了他什么东西？”韦检察员盯着她看，一副将她列为犯罪嫌疑人的眼光。

　　她被盯得着实有点不舒服，只好说道：“不是我送，是公司送。”

　　“那你们公司送了他什么东西？”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就知道公司送了他几条‘香烟’。”

　　“你怎么会不清楚？”韦检察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怎么可以清楚？”她反问了一句，却将两个检察员问住了。

　　许久，林检察员才问她：“就几条香烟而已？”

　　汤可乐有点脾气，只觉得他们问她这样的问题有点白痴，心里暗暗笑道，要是让你们知道香烟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估计你们会吓一大跳，可是她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的，就几支香烟。”

　　韦检察员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有点不相信，她不由得微微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身姿，以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这么“不可信”。

　　许久，林检察员才问她：“你今天所讲的都是实话吗？情况确实已经如实反映，你知道，故意隐瞒是需要负担法律责任的。”

　　汤可乐咽了咽口水，很艰难地从嘴里面挤出：“属实。”

　　出了检察院大门，才觉得自己一身冷汗，刚刚越过两侧的石狮子，就见到总经理迎上来，讪讪地问她：“小汤，他们都跟你核实了什么情况？”

　　汤可乐看了一眼总经理的模样，看样子他这个年过得也不咋样，眼睛都凹下去了，这样呈现到他脸上的锁骨凸了出来，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内容都是和你的一样。”

　　总经理停下脚步来，怔怔地看着她，喃喃地说道：“不可能吧，我跟你的情况肯定不一样。”

　　汤可乐怔了怔，颔首点点头。

　　顿了一会儿，总经理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汤啊，你毕竟还是可个可塑之才，我不希望你这么快就倒下，眼前的这些毕竟只是一些笑挫折，当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再一次回首，你会发现这一切，全部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汤可乐一下子就被逗乐了：“说得总经理您好像很老一样。”

　　总经理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如果下回他们还找你，你只要如实说明情况就可以了，不用这般害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就说这些完全是我的指示就可以了，毕竟，我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我才能够对公司的行为作出解释。”

　　汤可乐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