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36、第三十一章

　　当晚的愤然离去，倒没有影响到第二天他一大早出现在医院。

　　他一脸的笑容，就好像以前她很多次见到他跟那些妙龄女子在一起时候的爽朗自在。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装得很像，而她亦是天生的演员。

　　既然当做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既然他提出的条件是陪他一个星期，只要在这一个星期之内，她完成了她的任务，她就可以完成了她的使命。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天生的演员可以不用依靠后天的培养。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满眼血丝的他，汤可乐觉得心生愧疚。

　　然而，她的愧疚感并没有让童中正对她畏手畏脚，见到她也起床了，他不由分说，直接拉起她的手，说：“走吧。”

　　连针头也是他亲手帮她拔下的，根本用不着护士帮忙。

　　她着急地想要去结账，可是童中正连留给她思考的余力都没有，直接将她拖出了医院。

　　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他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可是怎么都不愿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上了车，她终于有机会问他：“去哪里？”

　　“回家。”他看了一下后视镜，很快将目光投到了车窗外。

　　汤可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嚷嚷道：“我没有美国护照。”

　　他的家在美国，他的父母在美国，他的奶奶也是葬在美国的。

　　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回过头看她：“你要是想要有的话，我可以立马帮你办一张。”

　　她心里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有钱就是什么都好办！

　　这样一想，她很不服气地呛他：“谁稀罕！”

　　“只会有人稀罕。”童中正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她却听得出来他在跟自己唱反调。

　　消停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再问他：“我们到底去哪里？”

　　“都说回家了！你脑子是不是打消炎药水打多了啊！”

　　汤可乐气得捏了一下他副驾驶座的座椅，仿真皮的，一捏就掉了一层皮，真水。

　　隔了好久，她才听到他说：“西夏跟我说你想回家过年。”

　　汤可乐愣了一下，仿佛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脸，声音嘶哑地问他：“你见到他了？”

　　童中正点了点头，二人亦没有多说话。

　　等到车子快要进到飞机场的时候，汤可乐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快调车回去！快点快点！”她用了将近哀嚎的声音。

　　“到底什么事？”童中正皱了皱眉，才转过头看她。

　　她带着哭腔：“我帮我老妈买的大衣，还没带上呢！”

　　“哼！”他突然翻脸了，对师傅说道：“师傅快点驶上高速环路。”

　　下了车，汤可乐黑着一张脸，童中正说十句，她也不答一句，拉拉扯扯，两人才走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童中正着实被她这种精神吓到了，只好开出条件：“汤可乐，你要是走快点的话，我买十件大衣赔给你妈，总行了吧？”

　　他纯属开玩笑，可她却被他这样的说话激到了，兴奋地一路小跑，直嚷嚷：“这可是你说的！”

　　她最讨厌跟钱过不去了，以一换十，这明摆了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到了机场大厅之后，她雀跃得像只飞出笼子里面的鸟儿一样，而童中正确实一脸愁容。

　　“我真心亏大了。”童中正哭丧着一把脸跟在她身后。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像个小媳妇叱呵自己的汉子一般：“童中正你给我听着，你这是给我妈拜年呢，可不是拜丧！”

　　她“呸呸呸”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说的话，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说教”似乎是外出打工的小情侣回家时候给爸妈准备礼物的情节，她不由得涨红了脸。

　　童中正坏笑了一把：“要不我们就别准备了吧，这里卖的东西贼贵呢，一件顶五件。”

　　“反正也不是我花钱。”汤可乐嬉皮笑脸。

　　偌大的飞机场大厅也着实没有多少家卖衣服的，二人逛了两家羽绒服店，可是汤可乐都嫌那些衣服的颜色太鲜艳了，着实跟她妈妈的品味相差许多。

　　童中正着实看不下去了，直接挑了一套衣服的整个款式丢给服务员：“就这套衣服吧，你把大码、小码、中码，还有所有的颜色都给我包起来吧。”

　　汤可乐吓傻了，直愣愣地瞪着他：“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子生存的？”

　　声音这般大声，还得店里面好几个服务员向他投来了可敬的目光，她有点不自在，跑到前台阻止：“我只要这套衣服黑色小码即可。”

　　服务员不知所措，童中正只好耸耸肩：“没办法，只能听媳妇儿的话。”

　　汤可乐睁只眼睛假装没听到，才发觉他已经站在身后，对服务员笑道：“再加一件中码的，还有一件大码的吧。”

　　她刚想阻止，他却殷勤地笑了起来：“没准咱妈胖了，穿不了小码或者中码呢。”

　　她想了一想，确实有点道理，虽然每个月她会固定给老妈打电话，但是她着实不知道她到底是长胖了还是长瘦了。

　　他心满意足地帮她提了袋子从店铺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笑意。

　　汤可乐不解地问他道：“被人砍了还这么乐呵呵，你是天生的来派钱的吧。”

　　童中正笑得意味深长：“你可不知道，刚刚你有多风光。”

　　汤可乐怔了一下，想不起来刚才自己怎么个风光法，就已经听到他说：“你刚刚在店铺里面说我是个有钱的主，那批小姑娘不知道有多迷我。”

　　“是啊，目光全部都往你身上焦距了，就差没盯出个洞了。”她酸他。

　　停了一会儿，她才不解地问他：“那关我风光什么事？”

　　童中正忽然跟紧上来，笑眯眯地说道：“嘿嘿，难道你没有看到她们看我小媳妇儿时候的模样吗？那火焰，跟炼丹炉里面的东西更厉害上一百倍！”

　　汤可乐这才意识到他是变戏法地调侃她，只好咬牙切齿地凶他：“早知道我刚刚就应该将整个羽绒服店里面所有的颜色都给打包了！”

　　他狡黠地看她，指着登入关卡，假装后悔莫及：“你说怎么办，我也后悔了，这里的东西质量可是杠杠的！”

　　汤可乐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因为购物使女人产生快感的原因作祟，兴致盎然地接道：“价格也是杠杠的！”

　　童中正忽然转过头来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愣了一下，即便衣服没有标价，可是在这样的地方消费，东西能便宜不成？

　　见她没有答话，他笑意更浓：“知不知道这里有免税区？”

　　即便如此，也还是价格不菲。

　　见她呆傻的样子，童中正更加得意了：“而且我有金价会员卡！”

　　汤可乐终于忍不住了：“意思就是说，你往时都在这里买东西咯？”

　　童中正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上了飞机之后，他还是问了她：“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在飞机场买东西？”

　　这回轮到她笑了：“因为你的东西质量都是杠杠的！”

　　他对他的这个解释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忍不住自我调侃：“果真，君子与女子所见略同啊。”

　　汤可乐愣了一下，知道他的话里藏针，也就没再跟他斗嘴，闭上了眼睛假装冥神。

　　也不知道自己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的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酸楚，刚想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他紧握着塞在他的风衣口袋当中。

　　他的睫毛真长，都说睫毛长的男人最是薄情，难道他也是这样的？

　　她怔怔地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忽然觉得飞机一阵晃动。

　　而他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她只感觉到手心传来了一阵温暖的力量。

　　可是她还是惊吓了一身冷汗，渐而渐之，许多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很快广播就响了起来，机长跟乘客们解释，是因为遇到了一点天气原因导致，不过现在已经顺利解决，请广大乘客放心。

　　她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已然经历了惊魂未定的时刻。

　　冷不防，见到童中正的睫毛有点动静，她赶忙继续假装沉睡。

　　好半天，她半眯着眼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睁开眼睛，却不想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一下子失了分寸，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想是刚刚惊魂未定，才听到他低声问她：“如果刚才真的出事了，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她自然是不愿意，这么大好的生命干嘛好端端地就要葬身于飞机事故，祖国的大好河山还需要她为GDP的增长做出一份微薄的贡献，她怎可在这个时候坠机身亡？

　　再说，飞机的出事率现在已经着年下降了，可是如果一旦真的失事，飞机上能够生还的人必定很少，即便她不想陪他死，她跟他也铁定一起死，还有机上的所有人员，为什么他就单独想要知道她愿不愿意！

　　问这种问题的人实在是偏执地弱爆了！

　　想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