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35、第三十章

　　她十分尴尬。

　　她想都没有想过童中正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手里还提着热气腾腾的稀粥，更甚的是，他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难道他不用脚走路的吗？

　　思来想去想了好一会儿，她刚开口解释“你——”，就已经听到童中正也异口同声地说了“你——”。

　　她正好找到开脱的理由，赶忙抢先说出：“你先说。”

　　童中正怔了怔，很绅士地说了：“女士优先吧，你先说。”

　　她开口拒绝：“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还是你先说吧。”

　　童中正愣了一下，才问她道：“我帮了什么忙？”

　　她讪讪地说：“将我送进医院，帮我买吃的……还有很多。”

　　一时之间，她想起了黄西夏，想起了压在海关的那批货，如果——

　　没有如果，她不希望再欠他任何债，既然一心跟着黄西夏，即便他对自己有意，也不能这般摇摆不定。

　　她忽然为自己瞬间的这些想法吓到，用余光偷偷瞅了童中正一眼，发现他似乎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一心并不在她身上，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最后还是童中正主动开口说话了：“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上次没有顾得上问你。”

　　恍然中他口中的“上次”，似乎只是在昨天，汤可乐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悲喜，抬起头，竟然与童中正的实现对视，她赶忙低头错开。

　　一会儿的时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捡了汤匙，舀了一口白粥放到她嘴边。

　　她怔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很不正常，这么暧昧的举动在他手中竟然变得浑然天成，一点都不做作，可是她却不能这么想，赶紧从他手中拿过汤匙：“我自己来吧。”

　　童中正的手一动不动，紧捏着汤匙，汤可乐一下子松了手，不知所措。

　　她只听到他说：“我最后一次给我奶奶喂食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她不知为何有点难过，只好安慰他道：“你不要太难过，会好起来的。”

　　他忽然瞅了她一眼，问她：“会好起来的？”

　　她又说错话了，赶紧道歉：“我的意思是说——”

　　她不知自己为何一下子变得这么嘴拙，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狠狠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喂我吃吧。”

　　理直气壮的，就像他生来就要为她服务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饿的原因，她在他的“喂食”之下，竟然吃了两碗，直到碗底刮得干干净净了，她还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有没有？”

　　童中正将两个空壳的碗底翻过来给她看，她只好讪讪地耸耸肩，打趣他道：“真是的，你应该多买几碗。”

　　一语毕，她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沉下脸来问他：“你吃了没有？”

　　“没吃。”

　　他很诚实。

　　诚实得让她无地自容，只好做了个鬼脸：“你不早说，刚刚我就留你一点。”

　　童中正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脸发呆。

　　她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摸了摸他的手背，像是劝服一个小孩子一般对他说：“你自己出去买点东西吃吧，不要饿着肚子，我记得你有胃痛，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声音已经细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她想起她跟他经历的两次胃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颗饭粒，配合着她一张一翕的嘴巴，倒是有趣，他一下子想到了玛丽莲。

　　他想要伸出手去帮她擦掉她嘴边的残渣，可是手停在半空就没再继续。

　　突然之间，他反扣住了她的手，紧紧地箍住，就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捏得她的手很疼。

　　她犹豫之间想要把手伸回来，可是又贪恋他手掌的热度，挣扎了好久，她才发出了一声低吟：“童中正，我是黄西夏的女人。”

　　他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知道。”

　　可是，他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再三挣扎，可是还是没有他的力气他，冷不防地扬起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却有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滴泪水落到了他们纠缠的手心，随着手指相缠的间隙，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的掌心。

　　有点滑腻，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在玩捏泥巴的时候，总是这样滑腻的感觉，就像是永远捏不紧的泥人在自己的掌心中，她忽然产生无比的恐慌。

　　他的吻措不及防地贴了上来，一点都不容她犹豫。

　　还在挣扎着要不要挣开他的手，她另外一只迟迟不肯落下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抚在了他的脸上，有点冰凉，肯定是他刚刚在外面被风吹了冻着了。

　　他的舌终于敲开了她的齿，温热的泪还滴落在他的脸上，他一点都没有顾及，进一步试探，再进而索取。

　　他的脸近在咫尺，汤可乐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泪腺锁住，尽情地配合着他的试探，他的索取，而她的迟疑，被他一步步地攻陷，哪怕是被他推入无底洞的深渊，她第一次愿意为他放弃她的矜持。

　　将近窒息的吻让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她睁开迷离的眼睛，冷不防地在脑中闪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她猛然一下子推开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舌尖像是被针刺痛了一般，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活该！

　　她在心里面暗骂自己，转过脸来看到他恶狠狠的冷笑：“汤可乐，你心里面有我。”

　　他是多么地高兴，见到他这张得逞的脸，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舌头有点转不过弯来。

　　可是不知为何，隐约中她怎么听，都好像听到自己说“有”，于是捂住耳朵疯狂地大喊：“没有没有没有！”

　　童中正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直到她闭上眼睛。

　　她愈是这般避开，他的脸愈是进一步逼近她，终于凑到她眼前，他告诉她：“我只相信我的感觉。”

　　她的心很慌，听到他这么说，更加觉得心慌。

　　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响：“可我爱的人是黄西夏。”

　　隔了好久，她以为他不再理他，却听见他嘲讽地说：“既然如此，我倒是很想知道，黄西夏，他现在在哪里？”

　　她心上的一根铉一下子被刺痛到了。

　　想到黄西夏现在在警局，而自己在外头做的这些事，她掩面不语。

　　她从来不想背叛黄西夏，可是这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一点都没有受控制，竟然被童中正诱惑。

　　她着实该死！

　　她忽然想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借口，她向他开口：“救他，求你。”

　　她吻了他，他救她的男朋友，多好的等式啊。

　　他想不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道：“我的能力有限，救他，我就救不了你。”

　　他知道。

　　原来他都知道。

　　汤可乐倒吸了一口气，怔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说道：“救他。”

　　他从鼻音里头发出了一丝冷笑，将脸一扳，再一抽，好半天才从嘴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你凭什么要求我救他！”

　　她已然知道自己闯祸！

　　原本事情可以不用这么复杂，原本她可以不用想得这么复杂。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自己要无缘无故点起他的怒火？

　　她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不允，他不允许她说出这种话之后，还能这样逃避！

　　他逼近她，托着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逼问她：“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去救他？”

　　她也不知道。

　　终于，她把心一横，终究将自己豁出去了。

　　“凭这个！”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

　　这么近的距离，她主动吻他，一点都不难。

　　而他亦没有抗拒。

　　她学着他刚才的技巧，一点点的迟疑，一点点的试探，再一点点的深入，而他面无表情地接受。

　　隔了好久，他直接推开她，她的身子没有站稳，差一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还是他第一时间拉住了她，就这么将她拥进怀中：“我爱你。”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她并不是没有听过这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从童中正口中说出，她觉得太沉重，沉重到，她无以回报。

　　她再次强调：“我是黄西夏的女人。”

　　可是这又如何，这就能阻止他爱她了吗？

　　“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她喃喃地自语道，却一直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早一点又会怎么样，即便他早一点认识她，等到她见到黄西夏的时候，她还是会爱上黄西夏，这能够改变什么。

　　他的眼里升起了一丝期望，却被她无情敲碎：“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爱上你。因为我的心里面只有他。而且这个时候我不能离他而去。”

　　他猛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紧捏着她的手心：“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他低声说道：“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陪你一起解决。”

　　“然后，互不相欠，是吗？”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