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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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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可乐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点都不可怕,只是熟悉的梦境让她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
还是在西夏小吃店,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他,浑圆的身体,厚厚的嘴唇,虽然跟以往他偏瘦的身形有点不同,当她还是第一眼认出了黄西夏。
她毫不犹豫地冲他奔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只有五步之遥的距离,她却不停地在奔跑,眼看着每次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抓到他的手,结果总是失望而归。
她终于奋力一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毫不含糊,可是他竟然一下子消息了。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之中醒过来,才发现窗户没有关,有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几乎就像锥子一般直刺到她的骨头上。
她下了床,赤着脚走在瓷砖上,冰冷彻骨,可是她身体的某个部位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的手碰到玻璃上,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有点发烫,摸了一下额头,有点低烧。
她赶忙关上了窗户,同一时间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有点害怕,这一两天来,所有的坏消息都是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如果她不去接听,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会听到坏消息?
竟然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许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可是还是预制住了自己发抖的双手,微弱地发出了一丝声响:“喂——”
“可乐?”
她一下子就听得出是童中正的声音,刚才悬挂在半空之中的心忽然一下子有了着落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知道自己会降落到哪棵树上。
她的心提到了心骨眼上,知道自己这根太平洋上的孤木终于有人肯施予援手,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说:“我奶奶走了。”
她愣了一下,只觉得身后吹来了一阵冷风,回过头看,窗户已然紧闭,可是她非常确定那是一阵冷风。
她见过徐思丽,她跟她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的“徐思丽”一点都不一样,在她眼中,徐思丽只是一个虚弱的病人,一个和蔼的老人,一个关心孙子的奶奶。
一阵冗长的沉寂之后,她只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像是从地底里头发出来的:“那你现在还好不?”
“不好。”
电话里头的声音低沉,就像是无声的抽泣。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发痒,一时间又伴随着剧烈的头疼,好半天才沙哑地挤出一句话:“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如果,可以的话。”
他问她:“你可以来一趟美国吗?”
她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先前说要去美国的事情,先前的希望忽然一下子落空了。
原来他并不知道她的处境。
可是,她又何尝知道他的处境?
这样一想,她迟疑地拒绝了他:“不能。”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她在电话里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护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加了这么一句话,总觉得自己拒绝他似乎没有一个正式的理由,可是一语毕,她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闹钟,已将近凌晨六点,平时这个时候自己肯定已经在床上辗转几回,趁着现在自己还清醒,她决定起床了。
才走了一两步,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像是被谁用鞭子抽打了好几回,每个细胞似乎都受到了重伤一般,这似乎是个不太好的预兆。
猛然间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已经被免职了,哪怕现在有着生龙活虎的身体也无济于事,她难得地自嘲了一下自己,勉强撑起身子往床上走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汤可乐仿佛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忽冷忽热的房子里头,一会儿热得难受,一会儿又冷得发抖。
她哆嗦着身子蜷缩在床上,竟然没有力气去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真的很沉,远比她在老家只身扛着五十斤的大米的时候还要沉。
恍惚中觉得门铃似乎在响,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就像风吹过一般,她屏住呼吸,这才确定是自家的门铃在响。
她吃力地从床上攀爬起来,咬着牙往门口走去,三十来平米的房间,平时就是几步之遥,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好长好长的距离,而这个过程似乎又好长好长。
她一定又在做梦,如果不是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见到童中正。
醒来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口渴,她用嘴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才发现嘴唇上面似乎有点松软的东西。
淡淡的薄荷味,似乎又带着一点点古龙水的味道,她想了好久,自己在梦中闻到的,一直是这个味道。
果断睁开了眼睛,发现童中正的食指正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而他此刻恬然地沉睡着,紧蹙的眉毛似乎在告诉她,他的梦并不香甜。
她有点难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起了徐思丽,又看了看童中正,从这个角度上看,他长得还真的有点像徐思丽,他们的脸棱角都是孤型的线条,虽然不完美,却是很耐看。
她猛地想起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唇上,这样一想自己的嘴巴微微张开,童中正就醒了。
她很尴尬,可他一点都没有没有察觉到,只是淡淡地问了她一句:“你肚子饿了没有?”
他甚至没有问她“你好点了没有”,第一个时间就想到她肚子饿了没有,她倒是有点意外。
可是这很符合她意,因为她确实饿了。
他站了起来,想要出去帮她买点热乎乎的东西,高烧退后的病人,似乎都需要一点可以暖胃的东西。
她突然叫住他:“正中——”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她。
汤可乐自己也怔了一下,想不出来哪里错了,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对了,可是就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没说什么,转了身,一两秒钟的时间,转过脸来对她说:“你刚刚沉睡的时候,我把手放在那里,只是探一下你什么时候退烧。”
汤可乐的脸一下子发烫起来,只道是自己高烧未退,冲他点了点头,便没头没脑地说道:“谢谢。”
等他走了之后,汤可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双颊绯红,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自己的脸上啃啊啃一般,痒痒的,可是却不是那种挠不到痒的感觉,竟是一种浑身疏散了的滋味。
等她回过神来,见到门口走进来了一个护士,见她醒了,拿了手上的输液袋帮她换上。
她感觉外面有点黑,忍不住问了护士:“现在几点钟了?”
护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回了她:“两点。”
还好,她只睡了几个钟头。
她再问:“那为什么现在外面还开着灯?”
护士像是观摩了西洋镜一般看着她,眼皮也不眨一下:“凌晨两点!”
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才发现手背上的血管被人扎了一下,只听到护士抱歉地说道:“血管沉下去了,我看不太清楚。”
只有在这个时候,护士的声音才不是冰冷的,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护士从一进门以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
她以前小时候一直觉得医院里面的护士就是白衣天使的化身,可是自从自己亲历了父亲在医院里因为没钱,请求护士帮他打一针镇痛剂而没人理会之后,她就已然将这两样东西分离开来。
她不怪他们,因为她的父亲最后走得很安详,她没有理由因为那个事情而对护士的形象蒙上阴影。
这是一个两头都不讨好的角色,她理解。不过要是也让她身临其境地半夜两点钟起来打针,搞不好她肯定是纯心多扎病人两针。
这样看来,护士似乎值得原谅,她忍不住朝她嫣然一笑:“谢谢。”
护士瞅了她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一般,一边帮她贴上纱布,一边说道:“不用谢我,你还是谢谢你老公吧。”
她的脸像是被人涂了厚厚的胭脂一样红了起来,一脸窘态:“他不是我老公——”
“男朋友也算”护士冷不防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这个年代,男朋友叫老公,老公叫男朋友。”
她更加窘迫了,挥着手解释:“不是不是——我跟他什么都不是——”
护士一下子压住了她的手,告诉她不要乱动,以免刚插进去的针头松动,她顽皮地冲护士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护士怔怔盯着她好几秒钟,她被护士盯得着实有点不自然,忍不住想开口,就听到护士说:“你要说什么都不是,打死我都不相信。”
她有点心虚,明知道护士还在执拗刚刚的问题,还是忍不住低声哼了一句:“不信什么?”
“不信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护士说得斩钉截铁的,并对着天花板要跟她打赌,“你要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就从十五楼的高空跳下去!”
她对于这个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小护士的行为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强忍着笑道:“好好好,他是,他是我的男朋友,这样总行了吧。”
没想到,话刚落音,童中正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