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32、第二十七章

　　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员早就下班了。

　　整个城区的派出所并不大，算不上豪华，但是透露着威严。

　　她向来对这个地方不持好感，一将脚踏进去，只觉得背后有一阵冷风，回头看只觉得外面光秃秃的枯木似乎有些黑影。

　　她加快了脚步，根本没办法顾及卢桂华小跑地跟在后面。

　　她本身就比卢桂华高了几厘米，走路的频率也比她快。

　　当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她们的证件，才问她们：“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同事们都下班好久了。”

　　她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卢桂华帮她镇住了场面：“我们下班后才收到这个消息。”

　　值班干警冷哼了一句，就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既然你们都下班了，总该允许我们干警也下班了，这个点探人是不现实的。”

　　汤可乐很老实地回答他：“是这样子的，我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让我跟他见一面，我想知道实情的来龙去脉，好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值班干警瞅了她一眼，冷声拒绝：“现在这个点不是探班的时间，而且我没有那个让你们见人的权利，需要等到承办案件的干警回来上班才能够决定，我最多只是个打杂送饭的。”

　　卢桂华有点恼火，被她拉住了：“警官，那他在里头吃过饭了没有？”

　　警官用鼻音发出了一声哼，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见他没答话，她从卢桂华手中接过打包的饭菜递给警官，请求他道：“如果他没吃的话，能不能将我们送过来的盒饭转交给他？”

　　值班干警很鄙视地看了她亮眼，讥讽她：“你当我们这里是虐待中心啊，人抓进来后肯定是有饭吃的。”

　　按照人道主义来说，确实也是，可是她自从跟有些机关打交道之后，就觉得值班干警的话确实不太可信。

　　还有就是，黄西夏的嘴刁，对于不合他胃口的东西他宁愿饿肚子，可是一想到他在那种地方，还空着肚子，她就感到心疼。

　　她见过黄西夏有几次因为没有吃东西胃痛时候的样子，冷汗涔涔的，整个脸色苍白得就像用来制纸张的白浆一样，她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疼痛，但是每次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一阵心悸。

　　见她这般焦虑的表情，值班干警忽然发了善心，不耐烦地催她：“算了算了，你放在这里就是了，我看看能不能交给他。”

　　汤可乐千恩万谢地感激，出门时不忘鞠了个躬：“谢谢你，警官。”

　　一走出大门，冲着窗口挥挥手，虽然她知道警官肯定没有理她。

　　转过脸来，被卢桂华一把扯住：“汤可乐，你还嫌得不够丢脸啊，你就差点没将自己的热脸贴到人家的冷屁股上了。”

　　她当然知道，只是，这次公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再一次体会到，跟有些部门打交道，哪怕是用自己的热脸贴上去，人家还不一定将冷屁股伸过来。

　　下了阶梯，见到一辆深黑色的凌志小轿车停在门口，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见到卢桂华走了上去。

　　她跟着上去，见到车上坐的人是张煜，还有专门的司机，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张煜的身份。

　　同样是富二代，为什么有人可以这般低调。

　　她的脑中突然冷不防地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卢桂华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了车才问她：“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害怕的，从她听到黄西夏出事以后，这么多个小时之后，她才第一次感到莫名的恐慌。

　　她陷入了无限的恐惧，仿佛哪怕只是一只蝴蝶摇动翅膀，在她的心里底线中也能够引起重大的效应，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人一点一滴地扯开，顿时鲜血淋漓。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生恐惧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当你在乎的人无端端地出事，而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她似乎可以看到黄西夏血肉模糊地向她求救，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痛苦。

　　她也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般害怕失去，因为拥有，所以我们害怕分离，更加害怕失去，她害怕自己醒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那是她这辈子永远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手心被人捏得生紧，发疼，好在，她现在还能感觉到疼痛。

　　汤可乐这才醒过来，发现卢桂华紧捏着她的手，泪眼摩挲地看着她：“你都快要吓死我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么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似乎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突然抓住了卢桂华的手，慌张问她：“我这是在哪里？我到底睡了多久？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告诉我他现在好不好？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两人一拉一扯的过程中，她手背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血在倒流。

　　她不顾满脸的泪痕，用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从卢桂华身上摇晃出什么消息，见卢桂华没有吭声，她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卢桂华终于打了她一巴掌：“汤可乐，你给我出息一点好不好？你昨天还能那么勇敢地和我去吃饭，和我去警局，你的理智去哪里了！不就是群体食物中毒，这多大点的事情啊，要死要活的，你有没有为黄西夏考虑过！我告诉你吧，汤可乐，你不坚强，没有人替你扛下来，现在黄西夏还在警局等你去救他，你现在这般哭哭啼啼到底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用！”

　　张煜过来止住了卢桂华：“桂华，你不要再说了。”

　　她怔了好一会儿，仰着头看她，只觉得自己的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擦干眼泪，她咬紧牙将针头全部拔了出来。

　　卢桂华想要阻止，却被张煜一手拉住，只听到她说道：“现在是几点了？我要去看他。”

　　好在于，她比她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坚强，哪怕是见到一脸凶神恶煞的警官，她也没有落下风来：“警官，你能否告诉我，要多少钱可以将他弄出来？”

　　卢桂华万万没有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子，就连张煜也过来打圆场：“警官，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要问要交多少钱的保释金。”

　　她没有吭声，可是两只眼睛不停地盯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警官，硬是睁大了瞳孔瞪着他，就像是瞪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警官看惯了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人，一点都不留情面：“哟，口气挺大的，你倒是先告诉我，你能出多少钱？”

　　她厌恶了这样的嘴脸，恶狠狠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她当然明白跟这些人讨价还价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内心的恐惧催使她这样做，甚至在公安机关这般明目张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接待她的警官很不屑地嘲讽道：“你还真的当这里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来的，由你这般说教！”

　　这样的方式对她来说，一点都没有讨到好处，相反的，很快，警官就谢绝了她的探视请求，她甚至连黄西夏的脸都没有看到，已经被协警请出了办公室。

　　她觉得自己的脚底发软，一个踉跄，竟然差一点就摔倒了，还是卢桂华在她身后拉住了她，才见到她早已眼泪汪汪。

　　卢桂华不禁皱眉道：“你明知道你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刚刚态度还这么冲，摆明了你是来砸场子的，你看这要怎么收拾！你真的以为警局就是你家开的，你爱什么时候进去瞎闹异常之后就没事，你这么一闹，黄西夏的情况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已经忍受到极限了，在听到卢桂华这般说辞，不由得脱口而出：“是，在你眼中，我来这里只是胡闹的，因为这些事情根本不关你什么事，你根本不会瞎闹！”

　　卢桂华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时这般冷静的汤可乐会说出这番话，惊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张煜过来调和道：“其实黄西夏也算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很关心他，但是——”

　　还没等他说完，汤可乐已经不可理喻地指着他的脸骂道：“他算是你的朋友，你不是富二代嘛，你不是很有钱嘛，你不是可以买通那些人嘛，如果他真的是你朋友，为什么你没有出手相救，现在在这里看我们的笑话！”

　　“汤可乐！”

　　卢桂华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你不配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是你现在将整个事情弄得这般糟糕，如果不是你这么冲动——”

　　“我冲动！”她的声音分贝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对，我冲动，那是因为现在在里面的人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你的富二代！”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张煜低沉地喊了一声，拉住卢桂华的手往外头走。

　　卢桂华走了几步路，硬生生地从张煜的手中抽了回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汤可乐，我只当做你今天是因为黄西夏的原因而这般不讲道理，你要是再这般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满腔的怒火一下子被卢桂华的话激了起来：“卢桂华，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我一点都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