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30、第二十五章

　　黄西夏收摊的时候，她刚好赶到现场。

　　不过，让她感到有点意外的是，西夏小吃摊多了一个服务员。

　　她什么都没说，一起帮忙着将摊位收拾干净了，这才熄了灯一起回去。

　　一直到公交车站，他们两个都是沉默的，即便黄西夏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时间，公交车姗姗来迟。

　　黄西夏上了车，她顺势着送开了他的手。

　　他怔了一下，一边投币，一边问她：“怎么了？”

　　她突然有点小脾气，转过头就走人了。

　　黄西夏一慌，回过头对司机说：“麻烦师傅你等我一下。”

　　说完赶紧下了车，拽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可是汤可乐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拿开他的手。

　　黄西夏今晚本来就很累，见到她这样，有点恼火：“汤可乐你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言语，车子很适时地响了一声喇叭。

　　黄西夏低声说道：“我回去再跟你好好解释，好不好？”

　　她不情愿地上了车，默默走到车后部，一直不吭声。

　　下了车，她走在前面，而他跟在后面。

　　想了好久，才见到黄西夏跟上来，箍着她的手：“我不希望你那么辛苦。”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黑着脸问他：“辛苦？你也知道什么叫做辛苦？你要是知道的话，你就不应该继续待在那里摆摊位，而是找个正经的工作上班——”

　　她自己也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西夏怔怔地看着她，一下子松开了手，好半天才哼道：“原来如此。”

　　她一时语塞，知道刚刚的那些话语着实伤到他了，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台阶，话说得吞吞吐吐地：“我……不是……”

　　她其实并不鄙视那份自力更生的工作，只是她觉得，以他做事这般认真的态度，如果踏踏实实地找个“正经”工作，他绝对不用那么辛苦。

　　没等她说完，黄西夏已经转身离开。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站在他身后喊到：“黄西夏——”

　　他停下了脚步。

　　好久，她才喃喃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他的肩膀垂了下去，缓缓地转过了身，回到她身边抱住她：“我知道。”

　　“我说你们吧，就喜欢玩这种游戏。”卢桂华心不在焉地说道。

　　汤可乐瞪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捡了跟海藻放在嘴里，有点不解气地说道：“你说吧，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东西，明明可以找份更好的工作。”

　　卢桂华啐了她一口，指着她的太阳穴嚷嚷：“汤可乐，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比农民工便宜啊！”

　　她怔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只听见卢桂华继续叫嚣：“你说吧，他欠了人家那么一笔债，想要快点还完债务，跟你双宿双飞，你现在还这幅德行！”

　　“哪副德行？”她随口吻道。

　　“犯贱！”

　　她真心不敢恭维卢桂华的嘴巴里面能说出什么样的话，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抵死都不能够接受。

　　“你可别说不是，我告诉你吧汤可乐，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她嗤之以鼻，不想沟通卢桂华的理论。

　　卢桂华随即张牙舞爪道：“你说你是不是得到了之后就一点都不珍惜，以前他还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天天往他那里奔，现在同居了，天天想要将他从你床上踹下来。”

　　听到卢桂华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差点就将口中的白开水喷到她脸上。

　　还是卢桂华又开始发挥了她的八卦之谈：“我说汤可乐，可别跟我说你是吃素的。”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鬼魅地将话题一转：“你说富二代好呢，还是奋斗男好？”

　　卢桂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她又在发神经，幽幽地看着她：“汤可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微微一怔，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我说的是你的情况。”

　　卢桂华并没有理她，只是用右手做了一个□□姿势指到她头上，逼问她：“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明知故问。

　　“也没什么。”

　　卢桂华收起了手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听说她奶奶的情况不太乐观呢。”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一语不发。

　　卢桂华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他奶奶要是走了，估计他家的情况不太乐观。”

　　她笑了笑：“我不太清楚啦。”

　　“那你肯定知道他喜欢你吧。”卢桂华突然问道。

　　汤可乐一下子愣了，不知为何，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样纯粹，干净得就像是一只小鸟张开翅膀飞向蓝天的那种感觉，她不由得回过神来，没有否认：“知道又如何？”

　　“那就好。”卢桂华淡淡地说道，眯起了眼角看着她。

　　海关那边似乎联系上了，只不过那边的负责人态度比较模糊，连总经理也听不出他话里的玄机。

　　汤可乐跟总经理找了好多个机会，终于在货物被扣押半个月后的时候见到了主管进出口货物的顾主任。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汤可乐一早就察觉到了，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一下总经理，只见到他也紧皱着眉头，原先舒展的眉毛都快要变成倒八字了。

　　只听见顾主任轻轻咳了一声，汤可乐抬起头来，见到他盯着自己看，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对有些人天生没有好感。

　　顾主任的声音透着冰冷：“你是汤可乐？”

　　她不由分说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总经理，只好仰起头来，轻声说道：“是的。”

　　顾主任不紧不慢地点了一只烟，绝对高档的卷烟头，她一看就知道。

　　半晌，又听到他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批货物里面有瑕疵？”

　　她冒了一身的冷汗，这个问题如此含糊，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

　　还是总经理替她开了头：“是这样子的，因为汤小姐只是负责在合同上代理签名而已，关于货物的质量把关是我们的业务经理这一块在做……”

　　还没等他说完，顾主任就已经打断了总经理的话：“意思就是说，你们在申请进出口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对货物进行把关！”

　　汤可乐硬着头皮接下去：“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有跟客户经理说明，一定要严格把关质量，一旦出现问题被退回来，损失的不仅仅是公司，还有国家的利益。”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似乎是破碎的。

　　好半天，顾主任才拍桌而起：“事到临头了，你们现在这样的说辞是互相推卸责任，到时候我找业务经理过来谈话的时候，他又是另外一种说辞，你们这般自相矛盾，你说我应该相信谁的？”

　　汤可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看到总经理垂手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伸出了手：“我们会给主任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顾主任凝固的脸渐渐融化开来，很平静地说道：“你也知道的，这些货物被押住的时间越久，你们的损失额就越大，我们也不希望我们的产品被扣下来，可是如果我们不认真履行检查的话，到时候欧美那些国家又以危害国民安全的借口来制裁我们的企业，我们只是把关的第一道口，剩下的都是别的国家真刀实枪地把关，到时候亏损的肯定是我们。”

　　汤可乐也觉得有点道理，没想到总经理呛她：“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幼稚还是假的天真？”

　　她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总经理是有点脾气，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说，那些话只是他用来敷衍我们的？”

　　总经理往后视镜里头白了一眼，冷哼：“哼，谁不知道这些人，只有在这个时候狠狠地咬我们一口，等到货物出去了，他们还能咬谁。”

　　汤可乐有点糊涂，只觉得总经理似乎话中有话，但是又猜不透其中的意味，很安静地在一旁点点头。

　　总经理继续说道：“他说我们出事的时候互相推卸责任，他不知道要相信谁的话，意思就是说，谁出的价钱比较高，他就相信谁的。”

　　有点意外，汤可乐摇了摇头，自己还真的听不懂“行话”。

　　“他说货物扣押的时间越长，对我们的损失越大，意思就是催促我们赶紧‘办事’。”

　　汤可乐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了，追问：“可是他说的确实也没错啊，那帮白种人比我们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

　　总经理大骂道：“朽木不可雕也！在你的印象中，有多少货物被别人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汤可乐傻傻地摇了摇头，说：“好像很少。”

　　“废话！”总经理有点恨铁不成钢，“人人都爱中国制造！”

　　汤可乐讪讪地“哦”了一下。

　　总经理见到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倒是有点不自在：“你说为什么？”

　　“因为便宜咯！”汤可乐眨了眨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