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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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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个男人。我垂下眼睛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很快的他就回答了我,他说当然没问题。
然后我们两个离开把那个人留在了原地,又或者他们已经通过眼神交流重新约定好了什么地方。
我想找个僻静角落,这并不容易于是一路走了很久,我也组织了很久的语言作为开场白。但是当终于看着他的时候,我抑制不住的——一直以来长达一年多的感情想要压抑终于有个出口,我没法控制的冲口而出。
“多君你,喜欢那个周防……学长吧?”
那语调像是质问。我紧接着就想要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愣了一下,我刚想要道歉,就看到他笑着摆摆手,否认了。
“怎么会。”他说,“臣下对于王的仰慕和憧憬,怎么能有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呢?”
“那你们刚刚……”
……放弃了。我说完就自暴自弃的想,反正今天一切都摊牌了,我一点希望也没有,就算说错话又能怎么样,反正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一切都没可能了,不如该说的该问的都说到。
他还是跟着笑,一点都不介怀不在意的样子——又或者他是恨不得把自己对那个人的仰慕昭告世界一样。
“作为臣子,把自己的身体作为贡品献给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我忽然没了言语。他的理念我理解不了,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认真而执着的对待一个人,他明明什么都不介意的。
“小七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么?”他说。
潜藏的台词会不会是如果没事我就走了?我有点阴暗和自卑的想,原来你已经这么反感我了么?
“不。”我否认,告诉他最初是为了给他父亲带句话才去那里找他的,撞见这件事之后一时惊讶才问的。
然后停了停,我垂下眼睛,莫名其妙的绝望之后又鼓足了勇气,大概叫做破罐子破摔吧。
我轻声说:“多君我喜欢你,其实你都知道了吧?”
他笑着看我然后点点头,“知道。”
“但是我一点可能都没有对吧?你不会答应和我交往的。”我说,低下头,不等他做出什么回应又接着很快的说下去。“虽然我在这个班里最开始说话的人就是你,一直也还不错的相处了那么久,不过自命最好的朋友什么的,都是我自以为是吧。在你、在你看来……其实我和那些没完没了向你储物柜里塞情书的花痴女生,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对吧?”
一边说着一遍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去,第一次知道泪水这种东西原来又那么多,那么快的流还流都流不完。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经常吃不饱饭,为了多吃点东西我对着母亲哭泣撒泼,偶尔她心疼了也会为我的任性去想办法。那时候哭是唯一实现目标的手段,还小的我就总是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太少,只是哭一会就再也挤不出来更多,如果能够多哭一会,是不是能让母亲更加心疼一些。我也就能凭借这个达到目的了。
可是现在就算是哭,哭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有人心疼,偏偏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往下滑,没完没了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只是非常奇异的,明明眼泪流成这个样子了,语调里除了带点哭腔之外,竟然半点没有哽咽。
不一样,他当然很快速的否认,真假我却不知道。
……我也不在乎了,只是想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说出来而已。
“但是我还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是,只是那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我觉得你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真的。这么多年下来也十分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希望我的一些可笑的做法没有对你造成困扰。虽然不可能被接受,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下去的,只是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不会影响到你。”
“多君,不,十束君……总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说完这些捂着嘴转身跑掉了,一直一直跑了很久也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的,那怕他在我身后喊一声小七,不需要多,只是喊一声我的名字就可以,我不奢求他说出“没有的事我也一直当你是朋友”这种话,虽然这种事对他而言本该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他如果说了,我是不是就有理由回过身去借着他的肩膀哭上一场,作为最后怀念的记忆了?
但是他没有。或许向好的方面想,是因为他知道我那样了解他,所以再无意做些什么,只是最冷漠也最真实。
我跑掉,他追上。如果那么做,只是他“应该”和我“需要”而已。然而事实是他对此毫不在意,而我也已经彻底放弃。
那他再不需要做什么。
我也再也不怀有任何幻想。
就此该是陌路,我应该有的自知之明,不在他面前故作姿态的初现,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没做错什么,我喜欢也不是错,只是没有必要、没有再相处和交流下去的必要了而已,因为他不喜欢,对我也毫无意义。
他还是跟着那个人逃课,三天两头的看不到人影,偶尔脸上也会出现伤,我就在心里暗自咒骂那个叫周防尊的怎么不保护好他。
再后来听一些混混说起什么赤王的故事,无比崇敬的语气,期间也提到他的名字,也是一副向往和崇敬的口气。
我猜他大概过的很好——或者说对他而言,只要追随在那个人身边,那就是很幸福的生活了,比一起我私下为他构想的未来要好上无数倍。
可是为什么是那个人呢?哪怕那天在他面前失声痛哭都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为什么是那个人,他到底哪里好?我承认如果是我比不上,可是那个男人就真的有好到让十束这样的人彻底追随的程度?
我觉得不值。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可是王什么的,我倒觉得在认识那个人之前的他才应该被称为王。看过历史书上的列传,大道无情那是明君真正的品质,对待每一个温柔且一视同仁,并且不会付出真正的感情,多情是无情,可是反过来看也是一样。无情可能正是因为为了多情。
风一样自由,普恩撒惠,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本能,这才是王应该有的品质吧。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他说了。有时候我也很羡慕的在想,如果我也能像他对那个男人那样说出口,说我也觉得你是我世界里的王……这样该多好。
可是这都只是聊做□□的幻想而已。
再再后来就更加难看到他了,有风传高中部的某个老师的失踪和他们有关,语焉不详的也不知道具体,再再再也就没有了后来。我中考凭借着优秀的成绩和老师的举荐,没有继续留在这个混混成群的校园的高中部,而是另外入了一所高等学府,因为成绩突出可以有些免受学费杂费的优待,当然要一直保持这样的成绩才行。
那比初中和小学艰难的多。几乎是要求每次全国联考都要在国内前十名的标准,我只能把全副精力用在那上面,再不能顾及着别的什么。
但也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不是么?
至少不会有那些近乎撕心裂肺的想念了,连哭都会觉得浪费时间影响学习。
把自己全副投入到一件事里,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高中三年就这么过去。
后来上了大学家境也有所好转,母亲改嫁了一个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准确地讲那是个暴发户,对于风韵犹存又受过高等教育的母亲很是不错……他人也不错,本身是个踏实肯干又善良的人,然后也是因为这个量变到质变一夜暴富。他对我也不错,理所当然的,没有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对小辈一样,该做的做到该花钱的也花到。他这个人除了喜欢对于什么事情,都不懂装懂的评价两句教育别人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毛病。而听到他那种毫无知识底蕴的教导时,最初的不满和愤怒很快就变成了好笑,我每次都笑呵呵的听着他的教训然后不住的点头。这样他也满意。
也是因为这个,我在大学生活当中终于摆脱那些蓬头垢面厚眼镜的形象。跑去染了头发,换上隐形眼镜,又在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洞,耳垂上叮叮当当的挂了长长的坠子,也是这样的形象上了大学报到。
没品位至极。回想起来,其实我比我后爹还暴发户。
我在大学念的是数学专业,女生太少,以至于我这样的也不乏追求者。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里一直都过着局促而贫苦的生活的我,一下子放开了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节制,其实我本来也不是介意那些事情的女生,答应了几个追求者,发生了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反正都无所谓。有时候做梦梦到初中的时光,醒来之后摊摊手,只要不是他,谁我都无所谓。
已经记不清第几任男友和我分手的时候,他说我不爱他,想着分手了已经无所谓我就点头。交往而已,答应了在慢慢培养感情,做不到也是没有办法勉强的事,我并不觉得我欺骗了谁,我也有好好尽义务,发生过关系占便宜的其实是他。
他说早川,你有喜欢的人对吧?
我点头,我说是,不过是很多年前了。
他问,怎么多年你还忘记不了他?是啊,我就笑着回答,表情大概也是怀念的。
你真狠,早川七月。忽然一字一顿的念着我的名字,然后语气又变得叹息一样。“我听说过这样的说法,痴情的人大都绝情,本来我还不懂什么意思,你总算让我见识了一会。”
然后我终于沉默说不出话来。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伤害了人。或者别人受了什么伤和我没有关系的,却总是人忍不住代入如果被伤到的那个人是自己……
再后来有人追求我就都一一拒绝了。
我想说这不是善良。
而偶尔想想那句话,有莫名觉得有点想笑。多情者无情,痴情者绝情,简直像是要把我和他配成一对的样子。
想想就笑,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的样子。
说不定哪天就放下,但是或许我等不到那天。因为,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