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青黄]Rewind》方久

3、Act Ⅲ

　　三天前，距离黎明到达只有不到十分钟，一个来自军部的电话接入了菲尼克斯基地大楼的队长办公室。
　　彻夜工作的赤司征十郎接起电话。
　　五分钟后，通话结束。
　　窗外开始传来淅沥的雨声，细密苍白的雨令天地的界线都消失了，只有化不开的昏暗如同末日时刻一般向整个世界逼迫而来。
　　海皇三叉戟的队长用一如既往平稳的动作挂上听筒，但是他的下一个动作却出现了一丝裂缝一样的犹豫。而不出几秒，他就拨通了基地的内线电话。
　　“马上准备一架直升机，飞往军部。”
　　他停顿了片刻，静静地闭上眼，声音里是不变的淡然与不可动摇的威严。
　　“……让凉太到我办公室来。”
　　雨水缓缓地沿着玻璃流下，渐渐朦胧了倒映在上面的海皇三叉戟队长的侧脸。

　　印着代表了海皇三叉戟特种作战部队的骷髅和三叉戟的直升机，激荡起狂猛的风和雨水，在螺旋桨转动的轰鸣声中降落在了一幢简约的白色建筑前。
　　经历了近三个小时的飞行后，他们从菲尼克斯基地抵达了联邦军部所在的城市。
　　雨点不断地从头顶暗沉的天际坠下，坠落在这巨大的、钢铁废墟一样的城市上。身后，军部大楼傲然屹立着。每天都会有新的命令从中发出，然后就有无数的人为了它背后所代表的挥洒热血与生命。
　　尽管这场雨令眼前的景物显出哀伤而美丽的意味，但也没有人敢无视这雨里携带了可怕的辐射的凝结核。驾驶员刚回头想要提醒后面的同伴穿上防护服，却见那人已直接拉开了舱门，快步走向那幢建筑。留下的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也迅速消失在茫茫的雨中。笠松幸男深深叹了一口气，默默掏出了一支烟衔在嘴里。
　　他再次转头望向那三层的白色建筑，想着里面的人应该等得不耐烦了，也许该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但不论怎么想，也无法摆脱听到那个消息后纠缠在心上三个小时的、无言的难过。
　　这幢建筑是军部附属医院的一部分，一些从前线返回的军人会在此短暂停留，等待下一步的决定。
　　两名卫兵穿着防护服，持枪守卫在入口。
　　一位青年军官正朝着这里疾步走来，被笼罩在雨幕里的身影也随之慢慢清晰。在“大战”后充满了核辐射的天空下，不凭借任何的防护，就这样匆匆行走在有着致命隐患的雨中……
　　“停步！”
　　即使心里有着疑问与惊讶，卫兵依然横枪拦住了闯入者，忠实履行着职责。
　　“请出示相应的证件！”
　　如丝细雨，已经润湿了面前金发军人笔挺的黑色军官制服的肩头，肩章上象征中校军衔的两把银剑斜指而出。一滴水沿着那金子般的头发滑下，在领章上的银色骷髅与三叉戟上碎开。
　　“让开。”
　　被迫暂停脚步的军官苍白着脸，冰冷而简短地下令。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混合了震惊、怀疑、焦急与隐隐的抗拒和崩溃，最终融为深处那凝固至麻木的悲伤。他看似空洞的目光，好像穿越了一切，到达了那个狭小寒冷的房间。
　　话音落下，金发军官的眼里已升起了不耐和戾气，他迈步刚想要强行闯入，那两名认出海皇三叉戟标志的卫兵却立刻沉默地让出一条道。
　　军官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越接近长廊尽头的目的地，黄濑凉太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脚步声回响在这条白色长廊上，空寂非常。
　　在三个小时前那最黑暗的时刻，他听着赤司在说话，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的话语并不清晰，却在这三个小时的飞行中缠绕在耳边。
　　直到此刻，那句话变得越来越清晰。
　　——“凉太……大辉，在任务中牺牲了。”
　　——“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去军部……接他回来吧。”
　　黄濑握紧了面前的门把手，然后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这时，就连他也在心底惊讶自己的平静，除了正在微微颤抖的手。不过他也感觉不到，毕竟淋了雨后，手上的温度已经冷到令他失去知觉。
　　他看见了青峰大辉，那个仿佛已阔别了一生的青峰大辉，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冷冻床上，紧闭着双眼。
　　黄濑一步步走近，也不顾是否会被冷冻床的低温冻伤，抬起手轻轻地贴着青峰的脸颊，然后低下头，用额头贴着青峰的额头，像每一对情人间应有的亲密地厮磨。
　　沉睡着的青峰已被换上挺拔的黑色军装，掩盖了遗体修补的痕迹，除了冰冷的体温和再无任何回应之外，一切都与曾经没有太大不同。
　　握住青峰放在一侧的手，黄濑注意到这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大脑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外界沙沙的雨声再次清晰，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封锁一样，从未停止。
　　他小心地捧起青峰的手，一点点、坚定地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
　　直到一串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的银链落入黄濑的手心——
　　而在这银链上，正静静地系着一枚青色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