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花 初芒 ...

  •   季月棠站在原地,并未答话。

      阿朱的眼中染上一片氤氲,像是雾气中的湖泊。他没有低下头,只是倔犟地看着季月棠。

      “小恩人是嫌弃阿朱的身份么?可怎么白霜姐姐的茶,小恩人便肯喝呢?”

      季月棠回视着阿朱,并未闪躲。只是眼神清冷,看不出任何情感。

      张捕头被两人对视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他挪了两步,干笑道:“那个,小季。衙门里可能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未等对方答话,张捕头已经是脚上生风,溜出去好远了。

      季月棠最终还是淡淡地撇开了眼,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好的酒么?”

      原本就和“今天天气怎么样”的一句话,立马让阿朱那满是雾气的眼睛完成了弯月。他笑道:“新酿的桂花酿可好?”
      *
      已经午食的时间,阿朱干脆摆了一桌子的菜。并不是什么豪华的菜,却样样精致养眼,一碟一碟摆在案上,十分好看。

      季月棠盘腿坐在团子上,伸手便是要去拿酒。酒刚刚温过,闻起来格外的香。她喝了一口,只觉得与公孙疏那里的酒相比更香更醇,眉目也慢慢缓和过来。

      “小恩人怎么不等阿朱给您斟酒呢?”忙着布菜的阿朱发现季月棠已经偷喝了酒,似乎是有些懊恼。

      季月棠不答,只是问:“你这里怎的只有你一人?”

      阿朱先是有些迷惑,继而恍然,解释道:“阿朱刚来坊里,不过是个弹琵琶的伶人,哪有照顾人的丫鬟呢?”

      “是么?”季月棠拉长了音,又抿了一口酒,“只是这菜色倒是挺好的,花妈妈想必很是照顾你吧?”

      阿朱眼中的慌乱快得如同光芒,他眼睛一转,却是笑了:“还是托了小恩人的福气,阿朱借着这伤哄骗着妈妈给的呢!若是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季月棠放下酒杯,微微转动着。她道:“阿朱姑娘,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担不起恩人之名……”

      “小恩人救了阿朱的命,就是阿朱的恩人,又怎么会有担得起担不起的呢?”阿朱微微嘟起了嘴,坚持道。

      话一说完,阿朱心里有些惴惴的,偷着眼去瞧她。只见季月棠微微拧着眉,面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恩人?”好半晌阿朱试探性的叫了一下季月棠。

      “阿朱。”季月棠叹了一口气,应了。阿朱心头一喜,正要凑上前去,她已经开口了,“桂花酿,没了。”

      “我给小恩人拿去。”阿朱的眼眸笑得弯弯的,好看得很。

      原本就是个美如天人的妖孽,如今一笑更是光华万盛。可惜唯一的观众独自转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不知何时望向了窗外。

      从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人,从来都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人,这样的反应令阿朱心中不由生了几分失落、几分不甘。再看了几眼她并不完美的侧脸,阿朱才磨磨蹭蹭地去倒酒去了。

      季月棠一手托着下巴,目光随意地在窗外飘荡。

      醉生坊里阿朱的屋子视野很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正好是七月中旬,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街道上热闹得很。然而,几个移动的身影,却与这份热闹毫不搭边。

      快速的,却又那么生硬,似乎带着点伤的,不是任三又是谁呢?那旁边的两人……

      ——上钩了么?

      季月棠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一手撑在窗棱上,翻身便落入空中。

      “小恩人,阿朱看这桂花酿你喜欢着紧,便找妈妈多讨了些呢……”尾音还在拉长,而那个等待的人已经不见了。

      就连曾经转动的酒杯,一点余温都不剩下。
      *
      入了客栈的房间,慕南扶着任岂培坐下,又冲冲忙忙跑出去找店小二去寻药了。慕寒枫和任岂培两人呢对视一眼,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咳。”任岂培轻咳一声,率先开了口。对于被好友撞破自己狼狈的模样,还是有些不自在,“枫弟,让你见笑了。”

      “任三哥可是说笑了,小弟怎么会笑话哥哥呢?”慕寒枫轻轻一笑,以消解任岂培的尴尬。

      任岂培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江湖汉子,听慕寒枫如此说,也渐渐放宽了心。

      “枫弟你怎么在安临城?”任岂培挠了挠头,原本缭乱的长发显得更加乱了。

      “嗯……”慕寒枫沉吟半晌,敛了敛笑意道,“肖老委托我办一件事情。”

      “哦?”任岂培一听,饶有兴趣的问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肖老请出了叶剑山庄的少庄主来办?我且是要听上一听。”

      慕寒枫的眉头微微拧着,看了一眼任岂培,叹了口气,道:“肖家小姐被人给欺悔了去,又遭人杀害。那凶手不同寻常,也并无过多的线索,肖老便委托我来调查。”

      “是么。”任岂培也敛了笑意,眼神微暗,问道,“和安临城这边的采花贼,是同一人?”

      慕寒枫点了点头,接着道:“本来肖老是想广召武林人士齐聚,借着肖小姐生辰为她挑选良婿,却哪知……出了那样的事情。”

      “我受肖老之托,一路寻来,那凶徒却是狡猾之极,还连续犯了好几起的案子。而那些受害者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后放血致死。”

      说着说着,慕寒枫的语气变硬,连拳头都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失去清白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而那凶徒竟然是在那些女子的颈部割开了一个口子,任血流干流尽。那些女子在死前,究竟遭受了怎样生不如死的痛?

      “可恶!”任岂培大掌拍在桌上,便碎了一个桌角。可是这样的动怒,对于他这样一个受了内伤的人,乃是大忌。一掌下去,他亦是血气翻滚,吐出一口血沫子来。

      慕寒枫一惊,连忙上前问道:“任三哥,你怎样了?”

      “没事。”任岂培擦了擦嘴角的血,摆了摆手,“我只是很我当时怎么没有一掌拍死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听到任岂培的话,慕寒枫眼睛一亮,忙问道:“如此说来,任三哥可是真的见到了那人的真面目?”

      “没有。”任岂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闷声吐出两个字,又道,“当时天确实很黑,再者那人用头套将面目蒙住,根本分辨不清。”

      “枫弟,我这般说你可是会像那些官府人一样,怀疑我的说辞?”

      “任三哥,小弟知道你为人光明磊落,断然不会是那心狠手辣的采花淫贼。”慕寒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是双眉紧锁,“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任三哥你不是去了北陆么?”

      “是。我的确是要去北陆的,可是听到一些消息临时改变了主意,折回到了安临。”任岂培皱了皱眉,慢慢回忆当晚的情境。

      “我正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便立马赶过去查看情况。只见一黑衣男子正欲行凶,我就上前与他打斗起来。”

      “那黑衣男子是个练家子,武功不低。我是可以胜他的,却哪知那小子竟然使阴招,将我打伤后便逃跑了。想是之前有过案子,安临城的巡逻戒备很严,那小子刚走衙门的人便来了。”

      听完任岂培的话,慕寒枫沉默半晌,才道:“可是衙门不是一向和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么?又怎么会将你……”

      “当时一个女子昏倒在地,而又只有我一人在旁。饶是我有千张嘴,也恐怕是说不清的。”任岂培叹道,“更何况,那个小丫头尖叫之后便晕了过去,连那凶徒的大概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即使是朝廷武林两不相涉,但我栽在他们手上,他们又岂会放过我?”

      “确实。若是官府一口咬定是任三哥你所为,恐怕我们也还要费些周折才能相见了。”慕寒枫双眉并未松动半分,心事重重的模样,“但现在,官府竟会这样轻易就将任三哥你放了。”

      “是啊……真是想不到呢……”任岂培幽幽一叹。

      “对了,任三哥和那人交过手,可是有从他的武功套路上看出什么?”慕寒枫眼睛锐光一闪,心中浮现个可能的念头。

      “枫弟如此一说……”任岂培想了想,却是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任三哥,你怎么了?”慕寒枫看出了他的变化,心下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人……那人本是隐藏了自己的武功套路。但最后那一阴招却应该是、是……”任岂培抖了抖嘴唇,才说出那个可怕的名字,“灵曜教。”

      听到那个名字,慕寒枫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场面一下子静默下去。

      “公子、任三爷,我已经让小二再准备了一间房。任三爷,您要不要先去沐浴?”阿南推门而入,正好打破了那不正常的沉默。

      任岂培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跟随慕南走出去。慕寒枫突然开口问道:“等等。任三哥你交友甚广,可是认识……铁扇月棠?”

      “认识。”任岂培愣了愣,恍然却是眼光复杂。他的眼前浮现了那个少年清清冷冷的模样,真是……讨厌的人哪。

      “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
      入夜后的安临府衙,一向都阴寒森冷,只是有些人从来都不受影响。

      大堂里,公孙疏轻轻吹了一口茶,慢慢喝下。

      “你跟着他们便探听到了这些消息……所以你才让我放了任三么?”公孙疏放下茶杯,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季月棠。

      季月棠点了点头,道:“任三对朝廷有偏见,即使受了刑也不见得会说真话。可是对着江湖人、尤其是推心置腹的叶剑山庄少庄主,他定然不会说假话。”

      “既然慕寒枫想要救任三,我们又何必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

      “不过如此说来,这件事情跟北陆的那个灵曜教扯上了关系么?”公孙疏微微笑着,似乎是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麻烦了呢。”

      对于公孙疏的话,季月棠没有接口,算是默认了。

      与那个神秘的教派扯上关系,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呢……且不说如今东灵和北陆的关系,单单就那个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教派,黑白不吃却无人能动摇的地位,要深入查到些什么,就是一个难题。

      是灵曜教内部出现了危机,还是这本来就是灵曜教对东灵的一场阴谋?灵曜教……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公孙疏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笑道:“罢了,多想无益。时辰也不早了,月棠早些回去休息吧。”

      似乎是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公孙疏皱了皱眉,问:“月棠,你不会是还住在那里吧?”

      那里是哪里,两人心知肚明。季月棠每次到安临城,只会栖息在城外的破庙里。

      “哪里不都是一样。”月棠神色不变,淡淡道。

      “可你毕竟是……”公孙疏知道她的固执,只能微微叹息一声。

      季月棠不语,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得一个人高声呼喊“公孙先生”便有一道身影闯入屋中。

      是张捕头。

      没等公孙疏问话,张捕头急急地开口道:“公孙先生,醉生坊死人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