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白花的纠结心情 ...
-
隋幼卿原本的想法,是皇帝多半会复宠于贵嫔的。于贵嫔也是一朵白花,从为人来说,与柳柔亦算得上是相似。
如果皇帝真的怀念柳柔亦,那么宠爱被当做她替身的于贵嫔,也是合理的,对不对?
可是,赵唯贞过了小半个月传回的消息,却是让她大跌眼镜——皇帝在这一个多月间,除了皇后之外,只临幸过两个从前一点儿也不得宠的低级妃嫔。而于贵嫔的门,他连进都不曾进。
听到这个,隋幼卿怎么能不怀疑!皇帝若真对柳柔亦有情,现在面对柳柔亦那替身于贵嫔,也该加意疼爱些吧?
就这样避而不见……难不成皇帝真是对柳柔亦用情太深,以至于她“死了”,他便连和她相似的人,都不愿意再见?
隋幼卿自己动了这念头,便忍不住想笑。得了吧,这猜测也太狗血了。若皇帝有这么深情,那么他怎会还与旁的女人耳鬓厮磨纠缠欢会?
想来,一切深情,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吧。想要吐血,根本也不需真动了心火,咬破舌尖便够了。
虽然隋幼卿想不出皇帝到底有什么必要为她吐血,这血又是吐给谁看——她只知道,要指望于贵嫔,那算是瞎了。
想到这个,隋幼卿不禁觉得背后隐隐生了几丝冷汗。如若皇帝此时真的宠了那于贵嫔,她怕真是要把宝压在于贵嫔身上了——然而事情哪里有这样容易的?于贵嫔是A货版的柳柔亦,柳柔亦“没了”,皇帝尚且不会和皇后翻脸,于贵嫔一盗版货能有多大的本事去挑战皇后呢。
还好皇帝根本没给她误测圣意的机会。
然而这也有了麻烦。她是要向皇后复仇的,自己又一时半会儿不能进宫,是而只能寻个人想法子挑动她和皇后争斗。
可是皇后并不是个一定不能容人的,她性子如何,隋幼卿如今虽不敢说清楚,到底也不是一无所知——只要皇帝没有专宠谁,而那个不知趣的女人还特意去挑战皇后的权威,皇后应该就不会下手杀人。
虽然她也没有挑战皇后的权威,只是稍微动了点儿心眼,就被皇后以绝对的火力压制给灭了……这就是时运不济加知人不明!
一切迹象都显示,除非皇帝专宠妃子甲,妃子甲脑袋进水想和皇后单挑,妃子甲行动失措让皇后发现了她的不良居心这三个条件同时具备,后宫里就没有哪个女人会引动皇后的杀心!而当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和皇后之间都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矛盾,她就谁都利用不上了。
这消息,叫隋幼卿是喜忧参半。当然,细说的话,忧比喜,要多得多。
这一切都落在赵唯贞眼中。这男人此时和她隔着数米坐着,一双眼盯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奇异的表情中揣摩出什么来。
隋幼卿是什么表情呢?文艺点儿说,那是带着一点儿侥幸,却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惆怅的忧郁神色。而说人话的话,就是——纠结。
“你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子,赵唯贞才犹豫着开口,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隋幼卿这才晃过神儿来:“表兄问我这个,是觉得我一定知道该如何是好么?”
“你从进宫之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了。”赵唯贞这样道,似是对她问话的回答,又似是在暗示:“你这样神色,我觉得,还真像是有主意了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主意?”隋幼卿苦笑,道:“只是无论自己多没有主意,都不能叫旁人觉得自己没主意罢了。先放下这个不提,表兄来,只有这消息要同我说么?”
“倒也还有一桩——圣上要登东岳祭天。”
隋幼卿一怔,与赵唯贞对视良久,方道:“表兄的意思是……”
“我需得随驾。你呢?”
“我……可以去么?”隋幼卿心口猛地一抽。
“如若要去,大抵得扮作旁人,如婢子之流。”赵唯贞道:“我想着,你一直在宫外候着,到底不是事儿,陛下也不知道此情。若是隔得时日久了,你们再见,他心上怕也是有疙瘩的。”
隋幼卿自然知道他说的“疙瘩”是什么。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长期住在另一个和她没有“特殊”血缘关系的人家中啊,更何况皇室血脉,那是断断容不得半点儿混淆的,皇帝女人的贞洁,那也是不能出任何漏子的。
“表兄说的,有些道理。”她道:“只是……柔亦现下,并不十分想回宫。相比性命,旁的都没那么重要。若是柔亦回宫直接送死,怕表兄也找不到谁来替你复仇了!”
“你便是与陛下重逢,他怕也不会叫你回宫中的。”赵唯贞蹙眉道:“便是为了你性命,也不没有让你回去送死的道理。皇后岂能容得下你?这一桩,依我看是不用顾虑了。而且,你若与他相认了,到底方便……”
“方便为隋家姐姐洗刷冤屈。”隋幼卿皮笑肉不笑地提醒。
她现下很难对赵唯贞生出感念之心了。他便是再喜欢“隋幼卿”,那又怎的?“隋幼卿”不过是个名字,而真正还活着的,有感情有愿望的她,却是他为已经不存在的那个“符号”报仇的工具。
她当然知道,只要她还活着,此生此世,断然不能与赵唯贞以夫妇之亲在一起。她也知晓,这样优柔寡断的男人,便是能和她一起,也迟早有一日要叫她忍无可忍——谁愿意带着个在行动力上只能成为你的拖累的人过一辈子啊?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彻底对这个人失望。到底,是爱过,至少是喜欢过。所以,想着他原本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会叫隋幼卿很有些落寞的。
她这话,一半儿是说给他听,一半儿,却是提醒自己。
赵唯贞听得这话,自是苦笑:“你非得这样想,我也没法子。然而报复皇后,不全是为了幼卿的。你自己也要出气复仇,不是么?”
“我……”隋幼卿咬咬牙,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柔亦便是想躲懒,也没的躲了。也罢。陛下何时动身,表兄可要记得来同我说声儿,叫柔亦好提前准备。”
赵唯贞仿佛是放下了心底下一块大石头,站起身,竟对她拜了下去,道:“今次是要委屈你了,只要……不,微臣用任何方法,都无法报答贵嫔的大恩大德!”
“贵嫔……”隋幼卿喃喃念了他话语的尾音,突然一笑,道:“我都忘了我是个贵嫔了。也罢,表兄若忙,便先去做你的事儿吧。柔亦也该想想,该怎么与陛下相见,才能免去陛下对表兄的疑忌!柳家于东岳山下有处宅子,表兄可否能引陛下过去……”
赵唯贞一怔,面上颇有几分为难之色,道:“陛下行止,不是咱们可以算计的,如果……我尽力吧。”
隋幼卿微微一笑,心中有些苦闷,却还是道:“那么,要麻烦表兄了。”
赵唯贞点点头,望望天光,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近来忙,我未必有时间自己来。或许是叫书童来嘱咐你收拾行李也说不一定。”
“不需要什么行李的,”隋幼卿道:“我出宫时唯有一身破烂血衣,这几件衣裳头面,还是姑妈给送来的——到底老人家疼后辈,不忍心叫我可怜!”
柳老太自上次过来闹腾一番之后,竟像是变了个人,陆陆续续也送了些衣裳首饰来。隋幼卿是不会相信一个对她说出过那样刻薄话语的老太太会突然改邪归正把她当亲侄女儿疼的,所以,她态度突然转变多半是有人吹风。
这吹风的人是谁,看着谁面露囧色坐在这里,便好。
“多谢表兄替我说话了。”她道。
“你……”赵唯贞许是想问她如何知道,可到了口边,却变成一句发音都有些艰涩的:“你现下到真是个水晶心肝的通透人了。”
“水晶心肝有何用处。”隋幼卿道:“罢了,表兄去吧。你在此间留的时间长了……不好。”
这话说罢,她便径自起身要回自己房间。果然在转身的一霎,看到这只有几面矮栏围住的花榭外,有谁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距离,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讲话的,然而却足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说不介意生活在这样的监视之中,决计不可能。可此刻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的?隋幼卿心中苦笑,然而却随即生出个坏念头来。
偷看的锁儿已经被惊走了,她是不是可以乘机说点儿不良的话?你们既然要监视老娘,老娘就干点儿值得挨监视的事儿好了!
“表兄!”她走到出花谢的台阶前,突然回头,望着赵唯贞,道:“我真的要回到陛下身边去了么?”
“是。”赵唯贞却还坐在那里不曾起身,道:“再过半个月左右,陛下就要动身了。”
“表兄就……不觉得……”她欲言又止,终于“鼓足勇气”,看着赵唯贞,道:“表兄难道不知道,我是竭力去学隋家姐姐了,只是想……”
她这话没说完,便泪奔了。
“你……”赵唯贞顿时撕扯了,纠结了,石化了。
“你就当我是说梦话吧。”隋幼卿抹了一把眼泪,小声小气地哭道:“我知道这不可能!这……可是,我还是想试试,哪怕只有一天,表兄会像待隋家姐姐一般待我,我也就满足了……其实也不需要同待她一般……只求你不要再算计柔亦!柔亦也……不想这样的呀!”
“我并不曾用心算计你!至少,不是为了害你!”赵唯贞忙道:“你……莫要多想。”
“表兄是怕柔亦因情生恨了吗?”隋幼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偏要多想又如何?许表兄这样细细打算,尽是为了隋家姐姐,便不许柔亦心底下苦了吗?”
赵唯贞许是想上来劝,却偏又不敢靠近,纠结许久,方沉沉叹道:“都是孽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