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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白花的第三个姓 ...

  •   十二天之后,赵唯贞便遣人来了别宅,叫隋幼卿去东岳城。

      她不能与皇家的仪仗一起动身,也必须提前去那宅子中准备一二。所幸赵唯贞已经将她还活着的事儿告诉了柳家爹娘,她这一去,自然也有“自家人”为她打点了。

      隋幼卿十分怀疑柳柔亦这重伤初癒——没错,是初癒,你无法对这具柔弱的白花身体有什么期待!她可以受伤那么重还不死,也可以和冬天的耗子一样在床上养一整个月都没法子养得更好一点儿。现下也不过是能多说会儿话,想顺利到达东岳城,对她的身体也还是个不小的考验。

      要知道古代的马车,坐起来,是不会如看上去一般舒适的!

      这马车啊,说速度,不快,说舒适程度,又颠得要命。隋幼卿就算是以自己的身体坐马车,也有过几次被颠得想吐的经历——说来那时她身受重伤被弄出宫外时,可算是被丢进了牛车,要是马车,这命估计也保不住了……

      然而她多怕这一路风霜颠簸,也还是得去。赵唯贞那一句“孽缘”,简直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这样说出一句,她怕是也想不到,自己除了回到皇帝身边去,已然再没有旁的路可以走了。

      虽有人说,无情不苦,有缘皆孽。然而再如何虐得摧心断肠的缘分,都至少要有那么一点儿希望撑着,人才能接着为这缘分努力。

      她和他没有希望,与其沉溺至死,不若豁出去,丢下过往种种,换一条路来走!

      在路上颠簸了多半个月,隋幼卿觉得这条命都没了一大半的时候,她总算是到了东岳城里柳家那处宅子了。柳氏人丁不旺,按理说,这些散落外地的别宅,多半是该给族中的庶子居住的,然而柳家这数代皆是单传,妾室不少,儿子却不见多一个。是而这宅子里主事的,便是一名柳柔亦她爹信得过的老仆。

      这仆人,也有些三六九等的差别。有的不过是长了两条腿的牛羊,除了不能打杀外,同牲畜也无甚分别,可有的,懂的主人心思,做事儿又妥当的,也能轮上这独守外地的一座大宅,过上几近老爷的日子的。

      隋幼卿第一眼见到那老仆,心下便明了了为何这人能独守这东岳城中的宅子——这男子四十多岁年纪,与她说话时始终是垂着眼睛的,这样的人,怕是心里头始终有些自己计较的。

      不知道这人对柳家到底忠不忠心呢。

      隋幼卿是抱了这样的心态在这宅子里安置下来的。她此来的身份,自然不能是“柳柔亦”,而变成了姓赵的“表小姐”。自然没有什么立场去对府中的事儿说三道四,这老仆人到底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儿,直接关系到她这一阵子会不会过得憋屈。

      隋幼卿自认为自己对“憋屈”的定义很正常。她不算是在乎物质的人,只要人家待她不是有心处处叫她难堪,她这种求生欲望堪比小龙虾的货色就能开心每一天。

      然而很不幸,事实证明,在这姓柳的宅子里,她一个“姓赵”的,白吃不干活的“表小姐”,注定是要挨点儿气的。

      比如这连着五天就没换过的鸡汤碎米粥……

      隋幼卿不讨厌鸡汤,也不讨厌喝粥,但是一样东西你吃五天试试?这鸡汤倒是用好鸡慢火炖的,第一天喝只觉美味非常,加上宅子中厨房送来的几样精细小菜,隋幼卿吃得很是开心。然而第二天,小菜的质量微微逊色于前一天,粥中的鸡肉也少了些。

      第三第四第五天,这粥的质量就像是跳伞的□□一样,从高空中“BIU”地就掉了下来。

      到得第五天晚上,隋幼卿看着食盒中那稀得可以当水喝,只有粥面上浮着几朵小菜叶的东西,牙都快咬碎了。

      “这是什么?”她道。

      那送饭来的婢子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道:“这是表小姐您今日的晚膳……”

      “我是猫,还是鸟?”隋幼卿咬牙道:“吃这种东西……”

      “表小姐身子不是不好么?”那婢子道:“曲总管特意嘱咐了叫表小姐少用些,莫吃多了涨着!”

      我勒个擦我第一次听说喝粥还能涨着……隋幼卿抱着不能和古代人吐槽的念头,强压了怒火,道:“我又不是三岁大的娃儿,如何吃饭还能不知饥饱!”

      “三岁大的娃儿……怕也知道拿了人家的东西要付钱了呢。”那婢子却做出一副无意模样,道:“表小姐不知,这东岳城附近,虽有良田,粮食却多半运往京城,这粮价不比京城低……说来我柳家也不甚有多余钱财,京城那边儿用,尚嫌不够,咱们这边也只好清苦些。”

      隋幼卿这算是听懂了——敢情这是说,你不掏钱白吃饭就别嫌事儿没办好……?

      她当然能理解看人下菜碟这种思想在人民群众,啊,尤其是流氓无产阶级大众中的广泛存在性。但是理解归理解,当她自己被下了个只有凉拌黄瓜的菜碟的时候,她还是会不爽的。

      至于她不爽的结果——反正她不是圣母,虽然以她的身份去坑这么个丫鬟够丢人的,但……谁叫这婢子长了张人脸不会说人话呢?表小姐也是小姐啊,就算加了个“表”,那也比你个丫鬟身份高啊!

      “去替我叫一声贺老人。”

      这贺老人,便是柳家安排来守这处宅子的家仆。宅子中的下人尽皆管这老头子叫贺总管,听起来倒也像是个官儿。可隋幼卿不想给他这个面子了,她就叫这老头子贺老人,也算是给他面子的。

      “怎么?”那婢子不出门,还笑道:“表小姐是有什么话要向贺总管说?婢子也可以为您带话。”

      “带话?”隋幼卿实在是难耐愤怒,冷笑道:“我以为只有鹦鹉才会学人的话呢。”

      那婢子听得这话,却是一怔,道:“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叫你去请贺老人的意思!怎么,除了传话,你旁的都不会,都听不懂?”隋幼卿道:“这么说,柳家不宽裕,确也是有理了。养着你这样光会吃不晓得如何做活的蠢货,到底是要浪费多少钱米!”

      婢子的脸色一瞬极差,哼一声,道:“那么表小姐等着吧!”

      这话说完,她便转身出门,竟狠狠将房门给摔上了。

      隋幼卿看着她走,心头不是不怒的。把她的大脑割掉一半儿她也知道,这一个小小的婢子,能自己想到这种作弄她的法子么?这下人都敢骑到她头上来,多半是有人纵容的吧!

      想活得顺畅点儿,固然要与人为善,然而面对欺负你的人,如果你连报复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人家是绝对不可能幡然醒悟的!

      她等了好一阵子,贺总管才来。这老头儿倒也知晓些事情,段位比起那婢子自然是高了不少。他只在门口便停下,“恭恭敬敬”问了一句表小姐有何贵干。

      隋幼卿站在房内,端详着桌上那一碗已然凉掉了的粥,考虑了良久要不要直接将这玩意儿泼那贺老头儿一脸……终于,她忍住了这种很泼妇的冲动。

      “贵干?”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音色,微微笑着道:“贺老人能用这种词儿,我很是惊诧呢。难道我不是寄住在柳家,白吃白住却不付银钱,实实还不若个三等婢子的废物么?贺老人对三等婢子们可也会用‘贵干’这词儿?”

      “表小姐此言差矣。”贺老人站在门外,身形是一动不动的,可隋幼卿总觉得他是在偷偷想笑:“您如何能同下人们比。”

      “是啊,下人们不管是会做事的,还是不会做事儿只会传话的,都可以在柳家吃着喝着。唯我是不能的……对了,敢问贺老人一声,我一个女子,在柳家吃了多少喝了多少,要多少银钱,才够付这食宿钱?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送回京城,叫我爹娘送与柳家去。”

      那贺老人大概是没想过这“表小姐”会这样不给他情面,顿了一阵子方回答:“表小姐莫要与下人计较……”

      “我是不想与下人计较啊。只是来送饭菜的婢子还知道柳家的钱财有多少,也不太像是寻常下人的样子,我才算上了点儿心。”隋幼卿“朗朗”地笑了,道:“我来此处,承蒙贺老人照顾了,自然是感恩的。可是,既然这东岳城内米粮贵,我又不能如柳家的小姐们一般饮食只用那么一点点,白吃白住,总不太好意思。”

      “这话便见外了。”贺老人道:“既然是亲戚,那么无论有多少资财,总短不了表小姐的食水……只是这丫头说的也没错,柳家官职算不得高,如若花的多了,未免有些吃力……”

      “倒也是。”隋幼卿心知这贺老人实在是属海鱼,欠收拾。怕是离开京城太久,这宅子一切又倚重他,他便早没了对主人亲戚的敬重了,因便笑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修一封书信捎回京城吧。我那兄长原本听说这柳家宅子园林好,想着圣上来东岳祭天之后也可来逛逛,顺便见会这东岳城中士绅的。我这几日住着,确也觉得这园林不错。可既然柳家这金银开支不动……”

      那贺老人在帘外抬起了头,隋幼卿看得分明,心中自然得意,便将那几个字念得极分明:“既然开支不动,也不能为难了舅舅。这般,我修书叫兄长买下这宅子,算作赵家产业,来延待陛下与众臣如何?贺老人是个忠心的,又熟悉这边儿情形,彼时你仍旧管这宅子,您看如何?”

      你不是觉得老娘算不得你正经主子就耍脸色么?你不是找借口说你没钱么?老娘看你还找什么理由!

      隋幼卿觉得她心内的那个自己笑得肯定有点儿狰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白花的第三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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