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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漠大爷的现身 ...

  •   向苍野回头看了璃师兄一眼,璃师兄脸上到处滚着血珠儿,仰躺在地上嚎哭,而他只感觉背上的疼痛像是要把自己扎穿,他知道如果这样被掌门看见,璃师兄一定会被严厉责罚,说不定还会逐出师门。虽然他也很委屈,但是他想,还是找个地方,让自己好些再回来。
      他挣出身体内的半截断剑,御剑去阜山东边一处温泉,曾经尧法棣告诉他那温泉对疗伤养病有奇效,他笑,心里想:才不相信。因为尧法棣对喝酒吃面条最有想法,什么疗伤养病不像是真,舒舒服服地泡澡才像他的风格。但此时他别无他选,也许,尧法棣说的是真的呢。
      阜山东面是一处背离了四季的神奇所在,终年温和,草木茂盛,只是这里的草木又与他处不一样,百年长个一两尺,故此虽是常年隐蔽在树荫之下,却都没多少新发的树木,那里一去便有一种古来的森森凉气,再伴着地下温泉,竟是调节得冬暖夏凉,极为宜人。
      向苍野很少来此,因为这个地方不像是小孩子该来的。小孩子该去的地方大概是方便撒野、混闹的地方吧,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就愿意那样。
      但他不来,自有更多的人愿意来。阜山是人仙中介之地,但凡有志求仙访道的人经过三五年跋涉,因缘际会之下总能找到这里,于是就此住下,或者自行修行,或者更向他们靠近,一心要得道,济世救人。
      久之此处便多了茅屋瓦房,千百年过后,更起了几座大屋宇,便是用来供神引神的。他要去的那处温泉比较隐蔽,直接停歇在泉边,置好唯君剑,便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入水之时,本有温度的潭水忽然吱吱作响,水汽大冒,他念着心法缓缓坐下,潭水蒸发到一半时,终于止住减少,慢慢的又回升起来。
      这水边有一种白色的花,五个瓣,几朵攒在一起,香醇如酒,他听说这叫“荼蘼”。伴着这酒香,身上的疼痛渐次消去,他上下眼皮一合,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醒,原因是梦中听见有人弹琴,这一醒才发现不是做梦,而是真的,草木外亭角飞挂,古琴之音宛若苍梧临风、翠竹披雨。
      他穿上破烂的衣服走出花弄,见那抚琴的男子身着墨绿绸缎,神采飞扬,出尘脱俗。他掖好衣服将要离开,男子说:小仙家,过来听琴如何?”他不睬,一是他不懂琴,二是他不想与之扯上瓜葛。但他临走之前还瘪了瘪嘴,以示对他琴声给予了一个较低的评价。
      男子却很执着,他放弃了两手抚弄,将琴枕于左臂中,右手抹挑擘托,挥舞似疾风迅雷,琴声因而变得急促,宛若飞瀑流泉,而悦人之音却不减先前——虽然在向苍野听来,这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男子以这势走到向苍野面前,面带微笑下倾了身子说:“在下漠北祭。”音随着他的名字微微一跳,随即空谷幽兰般地清雅一吟,袅袅断绝。
      向苍野抬头看了看他,这个名字可是足够让他抬眼一看的,男子沉璧般的眸子闪着淡淡辉芒,向苍野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似乎那种辉芒所闪耀出来的沉寂是他曾经旅居过的地方,但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他说:“我不认识你。”说着走了,俄而他回头问了一句:“你迷路了?”
      漠北祭略显尴尬,但他只尴尬了一下,就说:“向小仙可知当年的事?”向苍野见他答非所问,撇头要走。漠北祭抓住他手臂,笑着说:“莫急,听我唱一曲。”向苍野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清楚,如果对方不愿意,他走不出他身周六尺。于是他只好跏跌坐下,漠北祭毫不遮掩得意之色,亦跏跌坐下,将琴置于膝上,开始他这从未弹奏过的一曲:
      苍尘溟溟兮连碧宇,
      望出淤潭兮载千余,
      置我冥域兮道行左,
      乃报知遇兮何死惧?
      将战兮风雷相会,
      既死兮因果轮回,
      此生何为,
      削骨与旧居。
      他吟啸完这一曲,手下仍复不停,只曲调转而恬静,似晚蜓起落。向苍野却是临头一喝,他懵然站在当地,是想起了什么。漠北祭越发得意,曲调也轻快起来,他问:“可想起一二?”向苍野眼眸如火焰燃烧,大开前世之门。
      前世的他光焰夺日,盘旋在永无温度的深深冥域,他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双翅展开宛若泰山,长羽逶迤宛若江河,他守护着冥王沧执夜,是冥王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千万年数劫过去,火凤如横架在冥域与人世之间的金碧长虹,将一切企图闯进冥域进而伤害沧执夜的人神鬼化作烟沫,从未失手,直至那一人的出现。
      她的面容他最为熟悉,即使她陪着他不过短短三年,然而他记忆深刻,乃至她的喜怒哀乐到如今他都还历历在目。这便是窦仙晴,他叫“娘”的那个人。那时她还那么年轻,丝毫没有他出生后看到的沧桑和悲凉,她手执长剑,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滴水像流星一样义无反顾地投到凤凰浑身赤焰之中,水珠将凤身火焰浇灭,窦仙晴一剑贯穿心脏,凤凰魂魄由剑身吸附,被装进一个黑不咙咚的葫芦。
      继而魂魄被一道光指引着投胎到一妇女的腹中,他是坐胎而生,在母腹中剜骨般的痛苦让他忘掉了前世种种,如今他终于想起了过往经历,虽然不那么清楚,可也足够他厘清前后。
      他不由自主一个抽搐,琴声飘到远方,一时收不回来,漠北祭无奈地说:“势一发竟然难收回,可见我琴技浅薄得很,惭愧。”向苍野站得端端正正:“你给我看的什么?”
      “岂是我给你看的,不过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既然收不回势,他只好继续弹奏,企图将琴音渐渐按下去。向苍野说:“你说我是火凤凰?那你唱那支曲子是什么意思?”
      漠北祭摇头:“你没听我所唱,乃是叫你今生削骨旧居。偿了过去的业,今生便也圆满了。”向苍野说:“偿前世的业?你莫不是坏人吧?要杀我么?”漠北祭听了,也觉得这话说得没道理,苦笑说:“我是好人,况且我也不杀你,等到那天,或许真是你自己想通透了。”他停了一下,说,“你会怎样,谁知道呢。”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漠北祭一愣,说:“玄冥真人不好对付,我现在才拿到这个东西。”他指一抬,琴声戛然而止,翻开的左掌上停着一颗晶莹水珠,夕阳之下霞光四射,竟如宝石般璀璨。向苍野心脏停了一瞬,说:“是女娲之泪。”漠北祭点头:“窦仙晴就是用此压住了火凤身上的火,尧法棣亦是想用此来压制你体内的熔岩,有这颗寒不凝炎不散的水珠后,你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不会再被自己的血液所伤。”
      他手托女娲之泪,用一种近似虔诚的目光看着向苍野,仿佛这小小的孩童背负着他全部的希望,而若向苍野接受了这颗水珠,也就是接受了他全部的、沉重的嘱托。
      向苍野伸手那一刻因他的目光怔住,迟疑间他已经覆掌在上将水珠交给了向苍野,须臾他背剑一样将琴撩至身后凭风而立,向苍野只齐他腰腹,望着他尚不心服,他却不再多言,一声清唳,夕阳中一只斑斓夺目的大孔雀抓着一盏古琴消失在云天之外。
      向苍野带着这颗水珠回到阜山,尧法棣正因他和璃师兄打架的事跟茹掌门置气。这尧法棣端着一碗面在正殿上大吃,吸吮的声音让在座诸人面露鄙夷。向苍野被带进来时满堂人齐刷刷把脑袋朝向他,这样的情景下居然也还是不出一点声响,唯独听见尧法棣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你可算回来了。”茹掌门的话有几分不满,他听出来了,连忙快步上前拱手请罪。茹掌门说:“璃师兄伤得可不轻呢!见你……”他侧脸看了看向苍野,像是要打量他后背,向苍野的后背被血液灼伤,如今虽是好了大半,可伤痕仍在,且衣衫褴褛仅供蔽体,被他这样一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茹掌门说:“他的秋鸿剑怕是要等数年才能用上了。你看,你觉得怎么处理这件事才是合适?”向苍野哪敢自己拿主意呢,说:“听掌门吩咐。”尧法棣叫起来:“你敢对他怎么样!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对不对得起他父母!”
      茹掌门陷入为难,俄而他拿定主意:“剑仙最重的,除了济世救人匡扶正义的信念,也就是这把剑了,你折损了他的剑,应给予你同等的处罚……”“你敢!唯君剑先于他向苍野早就出现了,可知是上古神人馈赠后世之剑,天生负有职责,你折了唯君剑,此后若出现非此器不能斩杀的妖物,你敢负这个责任?只怕把你剁了去喂它也不能赎回你的罪过。”尧法棣一跃而起。
      茹掌门说:“你安静点。我不损唯君剑半毫。”他对向苍野伸出右手:“来,把唯君借我。”向苍野看了看尧法棣,他扬手将碗抛到窗外站至茹、向二人之间。茹掌门说:“我就看看。”尧法棣轮了他两眼,方对向苍野说:“拿给他。”
      茹掌门仍旧伸着右手,然而电光火石中尧法棣突然大骂:“去你妈的!”向苍野感到两股强劲的掌风在他面前相遇、撞击、爆破,他被掀出一丈开外,周围的长老们也都纷纷退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漠大爷的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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