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服小说）淇奥》写手k君

7、往事休提

　　我想不明白，谈个恋爱，为何平白受羞辱？和薛冰打嘴仗，表面上我赢了，但我干嘛要送过去，给她明嘲暗讽，品头论足呢？我想来想去，消不了气，一连几天，不肯和庭木见面。恰逢嫣然和王爷的故事，写到高潮，叛贼谋逆，小三插足，我得全心投入，暂且不管身边的闹心三角恋了。
　　一天，庭木在□□上说：“倩倩，我买了一台电脑给你，你这几天留心□□，快递一给我打电话，我就用□□通知你。”
　　我简直傻了，半天也没参透这一行字。一台新电脑？他要送我一台新电脑！天啊，一，台，电，脑！
　　霎时间，我肾上腺素飙升，巨大的喜悦把我抛上云天，我还没反应过来，嘴已咧开大笑，双手不由自主，敲出一排肉麻话：
　　“少爷，你太好了！不愧是新时代的好衙内，帅哥里的真汉子！啊，电脑电脑……快，把手伸过网线，捏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买电脑给你，你就高兴么？”
　　“太高兴了！庭木，我对你的敬慕之情溢于言表！突然很想夸你，怎么办？”
　　“呵呵，我让薛冰住你楼上，你也不生气么？”
　　我发了一个“贱笑”的表情，说：“我等升斗小民，富贵能淫，贫贱能移，威武能屈！”
　　“如果我不给你买电脑，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生气？”
　　“必须生气。”
　　“还忙，先下了。”
　　对话突兀地结束。我隐隐感到不对劲儿，但获得新电脑的狂喜，洋溢四肢百骸，叫我沉浸其中，不能思考。
　　几天以后，新电脑运来了，居然是戴尔的新款笔记本，市价一万多。我被这阔气的出手，砸晕了脑袋，搂着笔记本，发呆半晌，才意识到，真的傍上高富帅了。
　　我还意识到，卫庭木已经好几天没联系我了。
　　我在□□上留言：“新电脑很好用，我很开心，谢谢你。”
　　庭木说：“你还要其它么？”
　　我突然就眼眶一湿，无数的感情，在胸中涌动，噼里啪啦打字道：“不要了，别的都不要了。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你在哪儿？我能去找你么？”
　　庭木说：“别来了，我很忙。”
　　我说：“我只想看你一眼，保证不耽误你的时间。小声告诉你，我感动得都哭了。庭木，你真好。”
　　过了很久，庭木回复过来：“一万两千块，能让你哭，我要是再送礼物，你会怎样？”
　　我愣住了。
　　文字是如此玄妙，一个标点，一个助词，都会泄露心思。屏幕那头，庭木在气恼，并且悲哀。
　　我完全糊涂了，问：“你生气了？”还没发送，庭木又说：“张倩，你爱我什么？”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怕贪他的钱财！我气笑了，又心绪难平，好似被人掴了一掌，两耳翁鸣，血向上涌——假如我也有钱，有地位，他还会这样怀疑我，小瞧我，质问我么？
　　我真想破口大骂，但一种柔和的力量，拉住了我，那是一种古老的句子：直而无礼则绞、人不知而不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不能骂，一骂就真完了！
　　我想：“倩倩，你要冷静，你俩现在的关系，并不单纯，楼上还有一个薛冰，在虎视眈眈，你要冷静，别轻易发火。”
　　况且……我真的爱他呀。
　　庭木又问：“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钱？”
　　我深吸一口气，十指颤抖，按着键盘，指关节僵硬，打字道：“钱是好东西，人人都爱。但有的东西，比钱更有趣，更迷人，引我追逐寻找。那就是爱情，写作，汉服，传统文化。我七八岁时，看电视，有个古代贵族，正坐饮酒。那时我看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落地生根，拱出嫩叶。那时我突然明白，男性之美，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样的交领、右衽、庄重、沉稳，是我生命之初感受到的美。上巳节，淮河公园，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动容，仿佛回到小时候。你儒雅大方、谈吐得当、见闻广博，简直像在我的生活中，打开了一道新的门。我从前对谈恋爱，真的不开窍，遇到你，才明白爱情、男人、女人，都是怎么回事儿。你让我更懂生活，更懂自己。我不愿意说肉麻话，但是真的，你像从天而降的一束光，把我的生命照亮了。
　　“你说我喜欢钱，我不否认。但是，庭木，我想说，爱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不是锦上添花，强强联合，爱是烈火焚城，是惊涛拍岸，是不尽长江滚滚来。有钱，不错，没钱，也行。钱在爱情中，所占的地位，没有那么大。
　　“认识你时，我正在人生的低谷。你改变我很多，我知道了汉服，交到了朋友，寻到了生活的出路。庭木，别怀疑我，别小瞧我，我爱的是人，还是钱，你明白的。
　　“我很多方面，都不如你，我会努力，会学习，会改变，变成更懂你，更匹配你的人。你能等我么？你能等我么？”
　　写完之后，我浑身虚脱，泪如雨下。我用了最大理智，写下的文字，原来竟是我的真心话。它褪去了浮华自夸的表象，脱掉了胆小自卑的尾巴，简简单单，真真切切，写出了我的心。
　　庭木是这样回答的：
　　“对不起，倩倩。我六点下班，能去找你么？”

　　我下楼买菜，用简陋出具做好热饭，然后换上汉服，仔细梳妆。六点刚过，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我心有所感，扑上去开门，果然看见庭木气喘吁吁，站在门口。他穿着西装和衬衫，模样陌生又熟悉。我认真地打量着他穿时装的模样。宁静之中，好似有人喊了一声号令，我俩像磁铁一般，抱住了彼此。
　　庭木悄悄问：“我能亲你一口么？”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能，因为我要先亲你。”
　　我摘下他的眼镜，凝视着他，忽而笑道：“不准看我，闭上眼睛。”他顺从地闭上眼。我把手掌按在他的眼皮上，踮起脚尖，在唇边轻轻一啄。霎时之间，好似有一道电流，穿过了脊背，我捂住嘴，呆呆地注视庭木，两行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流下。
　　庭木吃惊地说：“初吻？”
　　我既心酸又幸福地瞪他：“呸！”
　　他伸手给我擦泪，擦了擦，又不好意思地说：“我眼睛也湿了。”
　　我俩在狭窄的房子里，对坐吃饭，不时相视一笑，傻乎乎地，好像变成了小孩儿。庭木说：“倩倩，我错了，我不该揣测你。我跟薛冰分手，就是因为她太冲钱，不在乎人，我被伤着了，一直挺怕……对不起。”
　　我眯着眼说：“送我电脑，是你的主意？”
　　他讪讪地说：“薛冰说，送样贵重礼品，你会开心，我就……”
　　我冷哼一声，拍桌说道：“这个坏女人！”
　　庭木说：“当时分手，是我提的，我一直觉得内疚。这几天，我和她长谈了一次，彻底两清了。薛冰的事，我来解决，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俩吃一会儿，聊一会儿，又搂在一起，腻歪会儿。时间太快了，仿佛什么话都没说，天已黑了。窗外疾风刮着树枝，淅淅沥沥，片刻就下起了大雨。
　　庭木一惊，看着外面说：“下雨了！”我说：“下雨了，路不好走，你就在我这儿委屈一夜吧。”庭木又惊又喜，搓搓衬衫，说：“都怪下雨，那咱们就睡吧？”我伸手朝他一指，正色说：“你别动歪脑筋！敢不正经，打断狗腿。”庭木目瞪口呆，苦着脸点头。
　　我俩和衣而卧，漫无边际地聊，把童年蠢事，少年心事，全抖出来。我的往事大都伤心，说一会儿便要哭一会儿，哭一会儿，便觉心境清明一分。屋外雨打梧桐，刷刷刷刷，伴着我俩喁喁低语，好似宁静的安眠曲。不知何时，我便睡着了。
　　半夜时分，我忽然醒来，看见庭木站在窗边，一边敞着怀吹冷风，一边烦躁地揪头发。雨洗后的夜空，深蓝明净，璀璨的星星挂在其上，露出白亮的一条光带，正是灿烂银河。
　　我不觉一笑，感到很安心，闭上眼睛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