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服小说）淇奥》写手k君

8、我们俩

　　几天后，汉服小说的连载帖下，突然出现一条回复：“同袍，你一直给网站和手机平台供稿么？太可惜了。你文笔好，情节驾驭能力也不错，有考虑过给实体杂志投稿么？”
　　我回曰：“杂志社福利好，我很想投，但投了几次，都没中。”
　　那人回复：“杂志社要的稿件，都有特定规律。我也是写手，现在兼职当编辑，咱们加□□细聊吧。”
　　我愣了又愣，立刻加上她的□□。她是个很活泼的人，写作的经历也和我接近。看过几篇稿子，她愁眉苦脸直叹气，说：“你的文风里，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毛病，改过来，就很容易中稿。”如此这般，讲了一番，我一听，果真不凡，又敬佩又惶恐，说：“你这么帮我，我都不知怎么谢你了。”
　　她说：“哈哈，都是同袍，帮你是应该的。你若真过意不去，就作我徒弟吧。”
　　十一月份，我的第一篇小说，被《青幻》杂志社采用了，稿费一千，刊登后发放。我激动极了，算来算去，打算把这笔钱买成礼物，送给所有帮过我的人。先要送师傅，然后要送庭木。还有，还有……是不是也得给父母，买点儿礼物？想到父母，我不禁一黯。离家六年，再恢复联系，谈何容易？我稍一想，就脑仁儿疼，遂把此事搁过。
　　天气冷了，我常常和庭木窝在家里，哪儿也不肯去。庭木抱着我说：“快过年了，你今年要不要回家？”我惊诧地看着他，说：“……回家？”庭木说：“父母在，不远游，你现在出息了，不想告诉父母么？”我心里一酸，侧过头不说话。庭木把手机递给我，说：“现在十九点，刚过饭点，给二老打个电话。”
　　“我不打。”
　　“你不打？好，我打。咱爸妈的号码是多少？”
　　我羞红了脸，又隐隐期待，牙关一松，那串熟记而流的十一位数字，脱口而书。庭木“嘀嘀嘀”地按完，把电话贴到耳边，笑眯眯地说：“喂，伯父，你好，我是张倩的男朋友……”
　　我急得抢过手机，却听那头“滴——”地一声，刚刚接通。
　　我浑身一僵，紧张得呼吸都停了。一个睽违六年，熟悉又苍老的声音传来：“喂，你找谁？”
　　那是妈妈的声音！我霎时心防溃堤，泪如雨下：“妈，妈……是我，倩倩。”
　　那头静了一秒，传出惊喜的声音：“哎呀，倩倩！……孩儿他爹，快，倩倩的电话！倩倩哪，你……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有谁欺负你了没有？”
　　没有责备，也没有恼怒，妈妈只关心我好不好。
　　我心如刀割，哇哇大哭，说：“妈，我过得好……”妈妈哽咽着说：“过得好你哭啥呀？”一会儿，爸爸接过电话，说：“喂，倩倩，你现在干什么工作？”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威严，我顿时胆怯，说：“我……写小说，靠稿费生活。”
　　爸爸沉默了好久，说：“爸爸不对，叫你吃苦了。”
　　六年的困顿漂泊，忍饥挨饿，在这一句父亲的道歉中，融化了，消弭了。一股暖流，从脚底涌起，漫过我的四肢百骸。热乎乎的亲情包裹着我。只听爸爸吸了吸鼻子，哑声说：“但你也不能……这么多年不回来呀！”我哭成了泪人儿，说不出话，庭木在我耳边道：“和伯父伯母说，你过年回家。”
　　“爸，我过年想回家。”
　　“哎，哎！回来吧，回来好！”
　　挂上电话，我心潮起伏，眼带泪光瞪着庭木。庭木捏住我的脸蛋，说：“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柳下惠，惹急了，看我把你就地正法！”
　　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吻住了他，将他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道：“说，什么时候带我见家长？”
　　庭木说：“过完年，过完年！姑奶奶，又不准那什么，又撩拨我，有天理么？男女还平等么？”

　　春节时，我回到故乡，过了一个情味浓浓的年。在老家一个月，我重见了故乡的山水和人事，很受震动。在土地上，生活更简单，更质朴，更接近真实本质。我们取用自然，依赖自然，又保护自然，把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融进柴米油盐。
　　我更惊奇的是，这么一个豫北小镇，也有汉服社团。团里只有五个人，七八套衣服，但宣传活动有模有样。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传统文化的未来，说不定就在我们汉服复兴者身上呢？
　　节后，庭木领我见家长。一整条街道，几乎没有行人，警车和岗哨，静悄悄地密集着。卫家住在街边的小别墅里，尖顶二层，挂着壁炉的大烟囱。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想：“真的高干，居然比小说里还吓人。”卫父卫母很不满意我，但庭木的大哥挺和气，站在旁边，不住斡旋。从卫家出来，我竟然汗湿重衣，几乎如同再见天日。庭木说：“别生我爸妈的气，天下父母都一样，觉得自家儿女最好，谁也配不上。放心，我来劝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只觉斗志昂扬。我要加倍努力，让你父母喜欢我。庭木，你觉得……我重考大学，读中文，怎么样？”
　　庭木眼珠一转，坏笑道：“大学让结婚，我知道，但让不让生孩子呢？”我理直气壮地说：“敢不让，砸了！”庭木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发，说：“去考吧。”
　　高考不是人受的罪。我报补习班，买教材，白天上课，晚上写文，几乎累成人干儿。死去活来，忍过了黑色六月，课本一丢，我和庭木去郊外远足了！
　　那个夜晚，我们在山顶搭了帐篷，篝火烈烈，星斗满天。庭木从后抱住我，柔声说：“倩倩，嫁给我吧。”
　　我一愣，仰望天上银河。那一道如雾气般的亮带，横贯天穹，仿佛华夏祖先的目光，下视着他的儿孙。
　　银河即为汉。一代代人，在银河下，繁衍生息，发展文明，多么壮丽呀！
　　我们即为汉。
　　两个汉人，在银河之下，约定厮守一生，天下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么？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我很苦恼呀，周制婚礼太简单了，唐制呢，得男穿红，女穿绿，你家人肯定不喜欢。明制倒是热闹，但要冠霞帔，太贵了，真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