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夏》Esche

12、第 61 章

　　大概五点半的时候，宋慕这厮打电话来约韩宝乐去吃饭，说是兄弟几个要给他饯行云云。韩宝乐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问我：“你什么时候结束？”
　　“七点半。”我一边说，一边把要用的参考书都装进书包里，“我现在要出发了。”老实说，我蛮羡慕那些做小学生家教的同学的，所有讲课材料都由学生提供，哪像我，老背着这么重的书包走来走去的，又不是做多大学问，唉。
　　“那你结束了过来，我们在江南村。”韩宝乐对我说。
　　“哦。”我答应了，准备出门。江南村的杭帮菜蛮有名，西秀以前老带我去的。我比较喜欢那里的油炸白灵菇，其他的觉得一般。
　　跟奶奶打了招呼，就要往外走。韩宝乐却用一个眼神拖住了我，让我等他说完电话。他这个电话又说了几分钟才挂断，回头看见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韩宝乐轻轻拍了下我的额头，说：“送你一程，反正我也正好顺路。”
　　顺路吗？你在天目西路那里哎，我可是要过江的。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哦。我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出门之前，韩宝乐瞄了眼我的穿着，又说今天会搞到蛮晚的，初夏的夜里会有点凉什么的，婆婆妈妈地硬让我去拿外套。随便拿了件薄毛料的中长外套，一看表，我都要来不及了。
　　“你等下让司机开快点哦。”我忍不住道，“迟到不好的。”
　　韩宝乐欣赏地看着我，点头道：“小八，你越来越像我了。以前你总是让大家等你。”
　　“你也越来越像我了呀。”我老油条地说，“以前的你能有现在这么拉风？还不是跟我学的。”
　　两人斗着嘴往楼下走。在路口很容易就拦到了车。我因为受到了夸奖，毛毛躁躁的心绪被安抚了，一路上跟韩宝乐有说有笑的，差不多都忘了去干嘛的了。司机照着我塞给他的地址开就是了，我就不操那个心了。
　　车停在韦小宝家楼下的时候，我早到了三分钟。不能不夸奖宝爷精确的计算了。跟他在一起总有一种以逸待劳的感觉。都没见他刻意安排过，每件事会自己井然有序地步入正轨。真正是神奇啊。跟家琏在一起当然也很舒服，不过，那是因为猪猪老给我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放人家鸽子的缘故。
　　“我下去了。”我拿起书包就要下车。
　　韩宝乐却一把拽住了我。我疑惑地回过头去，好像宝爷没有吻别的习惯啊。
　　“你在这里上课？”他慢吞吞地问，瞅了瞅大厦的入口处。
　　“对啊，”我欢快地说，“这里你老熟了吧。如果不是上次遇到潘小易，我还不知道西秀原来住在这里呢。”
　　宝爷的眉头越皱越紧了，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他身前，清清楚楚地说：“结束的时候跟学生家长说，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来。”
　　“为什么呀？人家做得好好的。”我不解地看着他，有点不开心了。
　　“我不喜欢你跟西秀离得太近。”他瞥了我一眼，“我对你没信心。”
　　我朝天翻白眼，嘁道：“切，你对我没信心也就算了，你怎么还不相信西秀呢？一只碗可是敲不响的。”
　　韩宝乐听了，也不辩解，只淡淡说：“我不愿意冒任何风险，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说吧。”
　　“什么风险啊？人家都结婚了。”我困惑地说。
　　连司机大叔都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
　　“你要不听我说的，就不要上去了，索性跟我吃饭去。”韩宝乐作势就要去关车门。我连忙阻止他，拉扯间，我的手机从口袋里掉到了车座上，滑盖本来就有点松，掉出来的时候就打开了。韩宝乐随意瞄了一眼，就被定住了。那个，是看到小宝的照片了吧。
　　我撇撇嘴，撩撩袖子，做准备活动。
　　果然，相对静止了几秒钟，某人无声地笑了，然后就搂过我亲亲了。我那套小把戏瞒得了所有人，唯独瞒不了他。这个亲亲太霸道了，虽然有那么一丁点儿柔情的影子在，但还是太霸道了。这样就想让我屈服啊，果真是最了解我的人哪。
　　“你是喜欢原来的我的，对不对？”韩宝乐有点激动地说，“其实我不需要为你改变，对不对？”
　　我推开他一些，想了想，说：“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啊？”
　　没等韩宝乐回答，不喜欢看狗血剧情的司机大叔已经没有耐心地催我道：“我说这位小姐，你到底是上车，还是下车啊？我们停在路口很久了哎。”
　　“哦，对不起，我这就下车。”我赶紧拿了书包下去，韩宝乐留恋地松开我的手，看着我下车。我们对视了一眼，我转身走进了大堂。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总不能带着一张写满问号的脸去教人家解题吧。闹心啊，你说这司机大叔好堵不堵的，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我堵上了，我很想知道韩宝乐会怎么回答我啊。
　　Anyway，自然科学的进步确实大大地超过了人文科学。相对来说，无论一道物理题多难，它始终是单纯的；也无论一道恋爱方程多简单，它依然是复杂的。这就是为什么大家无可争议地说“自然就是美”，却很少会异口同声地认同“人类是美好的存在”。我有时暗自庆幸，还好韩宝乐当年选了物理系，我还能跟着混混，要是他听从他妈妈的建议念了心理学，我大概就不能毕业了。
　　我就这样带着一肚皮强忍着的意犹未尽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小宝妈妈。看到她一脸期待的笑，辞职的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那个，反正韩宝乐星期一就要飞走了，此后天高皇帝远，他又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缓一缓再提好了。
　　“今天有个新同学来听课。”小宝妈妈热络地说，“上次你补课的内容，东东说他都听懂了，所以这次叫了个要好的同学一起来补习。陆老师，我们会付你双倍的小时金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能够提高资源利用率，降低成本，我没理由不支持客户的动态需求嘛。
　　等到韦小宝（好像人家实际上叫东东？）和他的女同学（一个长得有点像gigi的短发女生）把两套画满红叉叉的物理卷子摊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过于快速的经济增长的背后，往往藏着俺们看不见的隐患。我心情复杂地拿起卷子一道道地研究起来。怎么卷面那么混乱的？做不来就不要做嘛，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真应该拿我当年零分的卷子给他们看看，做学生也要有点起码的职业道德啊。
　　刚开始我还全神贯注地讲解来着，后来发现这两个小孩有名堂，老是趁我低头看题的时候眉来眼去的。想起小宝之前的那个电话，更觉得不太对劲。上回他可没给我留下好学上进的印象啊。那小姑娘也有趣，老爱提一些怪里怪气的问题，让我绞尽脑汁寻找对策，然后他们就趁着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又眉来眼去了。
　　后来我的注意力也开始分散了，讲涡流的时候几次都说成了“蜗牛”。于是两位小朋友是这么理解“电磁感应”的，就是在交变磁场的作用下，有好多好多蜗牛在金属表面爬来爬去，粘糊糊的鼻涕留下的轨迹还是同心圆……
　　“陆老师，你讲课真是深入浅出啊。”小宝感慨道，桌子底下还抓着他女朋友的手。我当作没看见地说：“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嘛，你们的薄弱环节在哪里，我是很清楚的。”
　　小宝讪讪地笑。
　　我也讪讪地笑。
　　正心照不宣，与学生关系有了质的飞跃的当儿，我的手机响了。瞄了一眼显示屏，居然是西秀？我脑门上刷刷刷划下三条黑线，接还是不接啊？韩宝乐好像不高兴我和西秀接触哦。
　　“老师，你不接电话吗？”小宝的女朋友问我。小宝也好奇地睨着我，说：“是不是某人打来的，老师不好意思接啊。”
　　“谁说的？现在是上课时间，我怎么能接私人电话呢？”我冠冕堂皇地说。
　　“不要紧的，”小宝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很客气地说，“老师你快接吧。”
　　这个，现在好像有点骑虎难下了？我只好推上滑盖，一本正经地“喂”了一声。
　　两个小朋友果然很专注地竖起耳朵听着。
　　“小八，你什么时候下课？”西秀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上课？”韩宝乐不可能告诉他的。
　　“我猜的。”
　　“哈，这都能猜到？你当自己是工藤新一啊，那把推理过程说来听听哎。”
　　西秀轻笑两声，很耐心地解释给我听：“刚宋慕来电话说就差我和你了。我问他你怎么还没到，宋慕说你做完家教才来。碰巧上回小易跟我提过，你在我们楼里做家教。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下课，正好可以接你一起去。”
　　“哦，原来这样啊。”我干巴巴地说，“可是我还要半小时呢，你还是先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了。”被宝爷看见我和你同时出现，今晚我就不要活了。
　　西秀却一点也不理解我的苦处，依然说：“那我三十五分钟后在一楼大堂等你。”
　　“你先去啦。”我只好直白地说，“我自己过去可以的。”
　　这回好像是明白了，西秀沉默了片刻，说：“小八你别误会，你对这边的路线不熟悉，我能带你过去就带一下而已。”
　　“我是没有误会啦，知道你是好意来着。可是我们家宝爷最近敏感着呢，我要避避风头先，过一阵子再搭你便车啦。”我说，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小宝老气横秋的感慨状，gigi在边上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笑。无视无视，俺换一个角度继续。
　　“让他看见对你有好处，”西秀轻松地说，“这点刺激也受不了，那他也不用出国了。”
　　我心里忽然不大舒服了。你干吗老要刺激韩宝乐啊，上次他都哭了你不知道吗？当然啦，他不可能当着你面哭，但是他当着我面哭了呀。你以为我还会给你再伤害他一次的机会吗？刺激他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当大家是在做EQ实验啊？玩弄别人感情是很危险的，虽然说目前还上升不到这么高的高度……
　　“西秀，我跟你说哦，今天我自己过去，听到了没？”我很负责任地说完，直接把滑盖推上了。
　　那个，帅哥你就当弹弹裤子上的灰把小人的失礼之处弹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