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原形是灯

4、【四】自白

　　许真也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故意赌气为之，她给陶然发了条短信。还没发出去，许真突然哦了一声，“我都忘了跟他确认一下了，万一他换号码了呢？”手指按得很快，刚才输入的话全删了，只留了简短一行：“陶然？”

　　涵湘彻底无语不想理她，好在回信来得很快，陶然竟真的没换过电话号码，但他显然也不确定——“许真？”

　　许真把手机给涵湘看，涵湘一脸这种小事别来烦我的表情，兴致勃勃地低头给新指甲拍照，许真就低下头去继续和陶然聊，涵湘却突然冒出来一句，“唉，其实我发现你要求还真不高。”

　　涵湘和许真在一起当了半年杂志编辑，许真跳槽换行，做的还是吃不饱饿不死的文员，涵湘却换了个奢侈品行业做得风生水起，认识这个认识那个每周一换也能换半年不重样，当然没少给许真牵线搭桥，许真因为有了陈哲，片花不入眼。许真失恋一个月后，涵湘至少给许真介绍了一打，今天这家吃饭明天那家喝茶，一个个见下来，许真只说不是没感觉就是不合适，要不就是人家看不上许真，气得涵湘把“不争气”当成骂许真的口头禅。

　　许真以为涵湘终于舍得夸她两句，刚要感激涕零，涵湘却接着说，“明显没有结果的人你也要，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就因为他像林城？犯得着么！”

　　“谁说我是因为他像林城了。”许真不服气，“当年我就说了，没陈哲我准追他，我就喜欢陶然那调性的。”

　　“当年你几岁，现在你几岁？你要的东西还能一样吗？”涵湘一把抢过许真手上的手机，“一个坐过保时捷的女人，你再让她去坐自行车，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你也太绝对了，何况我也没坐过保时捷。”许真眼里很有些无奈。“我坐过最贵的车也就是奔驰宝马，没了。”

　　“那你也回不到自行车上了。”涵湘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在地铁里挤两小时穿过半个城去约会，你闲啊？下雨天，那伞湿湿嗒嗒地往你身上靠，你愿意挤公交？人家约会在俏江南，你去路边摊，你高兴么？”

　　许真被她的反问给击得头大，“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女人的不幸福都是自己比出来的……”

　　“这个世界容不得你不比啊，笨蛋。”涵湘瞥她，“你自己不比，可以，有得是人要跟你比。你邻居的女儿嫁了个有钱人，你要听爸妈比；你去人家结婚仪式，其他同学包了几千块的大红包，你要听同学比；同事换了新车，一个车前灯两万块，你要听同事比……以后你有了孩子，人家问你，妈妈，为什么别的同学有iphone我没有，为什么小王小张能去贵族学校我不能，为什么那条裙子我穿不起……你怎么说？”

　　许真没说话。

　　“你以为还是十年前，多考十分，嘴巴都能翘到天上去？穷人就算高考翻了身，出来有资源有能力混出头的能有几个？富二代再怎么玩，出个国镀层金，攀着家里关系往上窜，你就算比她们多考了一百分，进了好多少的学校，又有什么用？”涵湘好像说上了瘾，“你自己无所谓钱多钱少当然没关系，你以后总有要用钱的时候，如果爸妈有个病啊痛啊的，怎么办？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抱头痛哭，临交钱了还是两手空空。还有孩子，总得生孩子吧，那开销，和你自己读书时候能比吗？”

　　涵湘说的一切许真都明白，但许真不爱想，虽然她知道不得不想。这些事情，早在这几年已经迅速钻进许真脑子里，逐渐根深蒂固起来。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高中，女生总是比男生听话，乖巧，懂事得早，在社会这所大学也是一样。女人在感性上的敏锐，让她们迅速捕捉到了“过得好”的关键词——钱。而有谁会不喜欢钱呢？

　　当一个男人有自己的事业，有站立在社会上的根基，然后才能更全面地发展自己的个人魅力。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开枝散叶长成参天大树，必须有深扎入地的强根才行。成熟男的魅力所在未必是有多好看的眉眼，而是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力量。

　　许真知道，林城的魅力来源于此，而也正因为此，林城没有办法跟许真谈一场你侬我侬的恋爱——林城和许真的背景都太普通，他们没办法不努力光收获，要出头，注定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林城这么做了，他离成功越来越近，而自己的空间却也越来越少，肯分给女人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许真以往还太天真，并不懂得一个男人谈一场认真的恋爱要背负多少责任。她和许多女人一样，知道那不容易，却也不觉得有多难。总是期待着男人更多的关爱，渴求着更多的陪伴。直到慢慢她自己走上社会明白过来，对社会人来说自由和闲适有多难。许真在林城那儿上了这一课，于是对陈哲更为宽容。因为她曾经对林城的不懂事，让她对林城索求过多，她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再次错过陈哲。陈哲忙着工作时，许真便不打扰，也许这份不打扰，最后反而又让他们疏远，让两个人最后还是决定分开。

　　许真这一回忆起来，就回忆得太远了些，她心里也有无奈。许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本身并不拥有什么太好的资源，想找一个靠谱点不至于下半生生活堪忧的男人，奋斗中的潜力股也许是最大的选择面。但这样的人——注定没有时间好好谈一场掏心掏肺的真爱。

　　所以难怪人家会说，真爱最便宜，真爱却也最奢侈。

　　“这年头，谁和你谈真爱？许真，你想找真爱，我告诉你，难了去了！人家凭什么把心掏给你？掏给你了你最后扔了，他怎么办？谁敢冒着险，你敢吗？你也只是喊喊而已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