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离类水愿

3、第 3 章

　　3．习惯
　　车祸发生得很突然，至少我是没有看清楚。
　　我记得我很平常的过了马路，很正常的没有回头，然后很意外的听到了一声尖叫，最后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我的身后，刚刚死了一个人。
　　认识到这个事实后我没敢动弹，看鬼片的时候总会觉得阴风阵阵，明知道是心理作用，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微微的战栗。
　　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强装镇定，我喊着张思绗，“喂，猪头，看看后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声音。
　　心里陡然空空的。
　　我猛然回头，对上张思绗迷茫的眼睛。
　　“怎么了？”
　　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答非所问，“你已经习惯我了么？”
　　我愣了一下。
　　“我已经死了啊。”他说着陈述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不是早习惯了。”
　　“我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你没有见过是吧。”他望向马路中央。
　　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什么也看不见。
　　“我摔了下来，听到骨头碎的声音，血，很腥，我还看见很多的人，他们还害怕的看着我，甚至有人还吐了出来。然后我的身体变轻了，我一直飘着，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怕，我知道自己死了，很多人在哭，我的爸爸妈妈也来了，哭得很伤心，然后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听到一个陌生人叫我的名字，把我吸引了过去。你的身上我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我甚至不记得我见过你。可是，你把我带进了你的心了，你没想到吧，根本不是我要跟着你，是你一直拖着我，不让我走的。”
　　“然后我就不是我了，我被迫接受了你的一切，你的记忆，你的感情，甚至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东西，我全部接受了，你希望我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我所说的，所做的，全都出自你的内心。”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知道吗？我是你造出来的。”
　　我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知道该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然后我笑了，“张思绗，那你觉得你现在是谁。”
　　我转头，“我差点就相信你了，可惜啊，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你认为我在撒谎？”
　　“如果你不说最后一句话，说不定我就信了。”对着飘在我眼前的笑脸，我笑得更灿烂，“也难为你了，为了让我相信，十句话里硬是说了至少五句的真话。”
　　“可惜还是失败了。”他笑得也很高兴。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最后一句话有什么问题？”他很诚恳的问我。
　　我定定的看着他，许久，“张思绗，我原谅你，这次。”
　　很多人都不幸，而且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都不幸，所以为了心理平衡就会想制造比自己不幸的人。
　　我不怪张思绗，如果我是他，可能会做得更绝。
　　他只是想把我也拖下水而已，不想，让我看起来是这么的幸福，他一直从心里嫉妒的幸福。
　　即使他不承认。
　　他已经很了解我了。
　　因为他对我没有威胁，我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我纵容自己习惯他的存在，没有我的任性，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这么多事情。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
　　而且，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笑得很刺眼，跟我打着招呼，“喂，我是张思绗，我只是一个鬼，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当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两次，前后各一次。
　　而后来我每次叫他的名字，他的眉头都会皱起来。
　　“我保证，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
　　这句话我相信，说服我的不是他万分诚恳的表情，而是，他的眉头，舒展得如同平滑的湖面。

　　我知道，霍尔顿找我，从来就没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即使她的妻子可能会认为我应该给他什么帮助。
　　他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说话而已。
　　而我，也是单纯的先听听他说个故事而已，给他的父母打电话是经过他同意的，我是因为好奇，他可能是为了再确认一次吧。
　　我不知道霍尔顿的妻子是怎么对待一个她认为有了心理障碍而又死要面子的丈夫，不过就霍尔顿的态度看来，他压根就没有在意。
　　“女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看着我，“别在意，男人当然也一样。她只在乎她认为重要的东西，怎么说呢，我的妻子很独立，她坚持她自己的观点而且迫切要求她的丈夫也要一定支持这个观点。”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哑然，即使发不出声音我还是觉得有点无奈，这个人，实在是太自我了。
　　他继续说着，“我的儿子，很漂亮的儿子，天真无邪，可爱得不得了，我明明该很喜欢他们的，可是奇怪的是，从他们出生起我就讨厌他们，每看一眼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看着他，忽然就想叹气。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孩子，虽然父亲并没有母亲那种对孩子刻骨的联系，但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得越来越像自己，对于一个从心底痛恨自己存在的人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