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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矛盾 ...


  •   2.矛盾
      张思绗死了,我肯定。
      张思绗很烦,我确定。
      “我讨厌高数,讨厌微积分,幸好啊,我现在终于彻底摆脱考试了,喂,我说伊哓,你多少应我一声啊,天哪!”鬼魅的尖叫声让我眉头更加紧皱,“你们老师的衣服太难看了,怎么说也是花样年华,有必要穿得这么保守么,你说是吧!!呵呵。。。。”
      一个生了两个小孩的中年妇女居然还说得上花样年华,这个近视的白痴死的时候连眼镜都弄掉了么?
      青筋迸裂,我忍,忍,忍,当作没听到这个声音。
      “我投降了,”下课,我飞奔回宿舍,有气无力的差点就想给他烧香了,“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张思绗白白的脚趾头弹了弹,我心了一阵恶寒,“你就不能穿上鞋子先吗?有点礼貌行不行!”
      “没办法啊,我现在又换不了衣服,只能脱身上原来的东西来改变形象了,话说回来,你觉得我今天这个乞丐装怎么样??”他兴奋的又弹了弹脚趾,“你要觉得不好,明天我再换个,下次就只弄坏一半好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从他发现他身上包括身体无论怎么弄,只要他心里想一下马上就可以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就一天到晚玩个不停,幸好他只能摆弄他身上原来的东西,不然我肯定忍受不了直接自杀找他再弄死他一次。
      我转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
      “别这样嘛。”他讨好的凑过来,“我只是太兴奋了而已,再说我现在最多也只能这样自我调剂下了。”
      最后一句话很消沉,如果不是他那个挤眉弄眼的白痴表情,会很有说服力的。
      “第一 ,我跟你不熟,所以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没必要给予帮助。第二,我对你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你再吵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帮助。第三,我对任何灵神怪异的事情敬而远之,所以你这只鬼趁早给我消失,我管你是投胎转世还是魂飞魄散。”
      他不以为意,继续摆弄身上的衣服,嘟囔道,“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啊,不过我忘记了,你一向都把这个当成夸奖的。”
      心头一震,我咬咬牙,“我知道,你没那么无聊总是跟着我,到底要我做什么,快点说吧,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他懒懒的倚在床边,“你为什么总认为我缠着你一定是要你做什么呢,你觉得你能帮我做什么,你不是总认为自己很无能的?”
      “你,”我有点哑然,但又忽然醒悟过来,“那你总缠着我什么意思?”
      “想看看你--”他的脸在我眼前陡然放大,“什么时候崩溃的样子。”
      “就你,一天到晚的唧唧喳喳?”不屑的一脚踢开鞋子,穿透他的身体,成功的看到他皱着眉头缩到一旁。
      “真的真的,我保证,我对你没有任何你以为的不良企图。”他一本正经的举起手,看到我又缩回被子里,“你等下又没课?”
      “自习,我困了。”
      “不是下个月就考试了,你就不会去复习下功课啊。”
      我倏的起身,“你是我爸还是我妈?”
      “什么?”
      哼了一声,“轮得到你管我么?”,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将mp3拿出来,“别再吵我了。”塞上耳朵闭上眼睛,这个鬼,消失!!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耳朵终于清净了。
      “你在听什么?”
      立即瞪圆了眼睛,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听得到?”
      “废话。”他翻白了眼,“这是什么歌,感觉怪怪的。”
      音乐声依旧在继续,他的声音却依旧清冽的传进我的耳朵里。
      不对,这个声音,不是传进我的耳朵里,而是--
      打了一个冷战,现在才是初秋,还不到冷的时候,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的骨髓都开始发抖了起来。
      “你。。。”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眼光在看着他,牙齿轻轻开始打架,我在害怕?
      张思绗笑意渐渐褪去,五官开始变得清晰,鼻子,眼睛,嘴巴,头发,耳朵,整齐的衣服,发光的皮鞋,一副品学优良的样子。
      “看清楚了吗?”他一说话,笑容又回到脸上,“我的样子,你终于看清楚了吧。我不是羊群里的兔子,也不是单纯的披着人皮而已,你要看清楚,我跟他们的区别。”
      我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说着,“你的忘性很大,早上刚看到的人,下午你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你说,人就跟在羊群里的兔子一样难以分别,你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却分辨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呢?”他逼近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无论谁你都不想信任?”
      手指在微微颤抖,许久,我终于开口,“你走。”
      “好镇定的声音。”他又笑起来,“如果不是早知道你的本性,还真会被你给骗了,伊哓,你还真可怜!”
      我可怜?
      是吧,我从没否认过,可是我也没否认我很幸福,至少连我自己都没办法不承认,比起我身边循规蹈矩的同学,我的肆意妄为是幸福多了。
      没有人说过我可怜,很小的时候倒是有一个算命的先生给我看手相的时候说我一生注定波澜起伏坎坷无比,可是他一知道我的父亲是本地最大的富商,马上就改了口,说我大富大贵天降的灵童会给全家带来好运。
      我不是独生女,但法律上是,父亲有三个私生儿子,听说的,我没见过。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父亲说她死了,我信,可是稍微大了点才知道母亲是改嫁了,她很爱我,从她时时寄来的礼物就知道了,父亲在我大点之后就没再瞒我关于母亲的事情。母亲给我生了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也是没见过。
      我是个很懒惰的人,父亲算不上宠爱我,却也很慷慨的满足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在他的观念里,做人就该是懂得善待自己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会记,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父母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保护我,我了解。
      听起来我是很有思想偏激性格桀骜不驯的理由,可是不是,我肯定不是。
      “怎么不说话了?”
      “你希望我说什么?”我笑了笑,“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耸耸肩膀,不再深究,“没有关系,你还真是懂得怎么彻底打击一个人的热情,我对你的穷追不舍,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喜欢上你了,可你居然还是可以无动于衷,眼睛还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早知道我在骗你了。你很好奇吧,我为什么这么做,只要你问,我一定会告诉,原原本本,巨细无遗,我保证。”
      穷追不舍?
      我想起他第一天飘在我眼前的时候,就害得我晕了过去。
      然后是我的生活,开始彻彻底底被他入侵。
      我上课,我说话,我走路,我睡觉,甚至我洗澡,他也在我头顶飘着,然后不遗余力的打击我的自信。
      我生气,也火冒三丈,也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连自己都不在意吧!”一次睡梦中,我隐约听到他的叹息。
      我从不费力气去猜度任何人,当然也包括自己,我的一切行动都是凭借感觉,一刹那的感觉,即使是后悔,我也不会太惊讶。
      我隐藏着属于自己的秘密,不允许任何人的窥视。
      但是,这个张思绗,他却是住在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他怎么进去的,但是他却偷到了我以为最在意的东西。
      “不问。”我平静的看着他,“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问,我心里的秘密,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知道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最多不是再多一个我讨厌的人,那又如何?”
      “秘密?”他怔了怔,苦笑起来,“我还没那个本事去窥探你的心事,我是住在你的心上,但并不代表我就可以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沉默。
      我有面具,每个人都有的,我以为这个时候我该拿出我的面具,用尖锐的话语打退他对我的好奇,用我的撕心裂肺来逼退他的咄咄逼人。
      我对他没有兴趣,也不想有兴趣,人是不该看得太清楚的,一旦看清楚了,人就会变的丑陋,变得不堪。
      “《轮回》。”
      “什么?”张思绗疑惑的看着我,诧异我突然的转变。
      “刚才你听到的那首歌,就叫《轮回》。”
      张思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笑咪咪的问,“难怪听起来有点悲伤的感觉,你怎么会喜欢听这么消极的音乐。”
      “你错了,这曲子的意境不是悲伤,而是绝望。”我静静的说,“你知道绝望的意思吧,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不想要。”
      他倒吸了一口气,勉强说自嘲道,“我还真是不适合进行这样的对话,明明是最直接的话我听起来怎么就觉得你在隐藏另一个更深刻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诚心的道歉。

      霍尔顿听到父母的说辞后居然笑了,然后讽刺的说,本来就不可能发生什么吧!
      在中国,我可以想象,人老后可能真的会用唯唯诺诺的表情面对自己的儿子,一再强调是儿子,当然是因为国情的原因,由于根深蒂固的重男思想,加上贫困的折磨,都有可能扭曲了原本无私的亲情。
      扯远了。
      却也不是没有根据。
      看过很过关于那个年代的书,比如因为一个山药蛋就将女儿卖了的事情。
      而儿子,在长大成人之后,将父亲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脚踢全还给父亲,我对那个如老树皮般褶皱的脸很深刻,对他身后贫瘠的黄土地更是唏嘘不已。
      可是,身受资本教育的西方总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所以看到霍尔顿的父母在电话那头如临大敌竭力掩饰的声音,我发出一个属于无产阶级特有的不屑声。
      霍尔顿再次出现是一个星期后了,我翻了翻记事本,觉得他的情况仅仅就是童年阴影作祟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引起我兴趣的东西。
      他选了窗边的椅子,说了一句话,让我差点从自己的椅子上掉下来。
      他说,先生,您真的不会说话么?
      霍尔顿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出了名的好先生,从不发脾气和乱扔东西,家庭跟是幸福得让人嫉恨,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儿子。
      但我跟他不熟,我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我们共同的朋友,也就是他的妻子,贝拉。
      我是凯勒,至少在贝拉和霍尔顿面前,我就只是凯勒而已,正如同现代人疏离的习惯一样,我们对彼此都有着防备,不会深交。
      我不会说话,因为很多年了,几乎没有人听过我发出一个声音,医生曾经诊断我是自闭,但换了很多个医生,我还是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以前我当然是会说话的,但那与现在的事情无关。
      而我唯一奇怪的,霍尔顿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当然不会因为好奇就出声问他,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只是在倾听。
      霍尔顿已经回过头了,眼神落在我桌子上的那杯咖啡,冒着热气,浓郁的奶香在不算宽敞的室内弥漫开来。
      “我不喜欢咖啡,即使有几个晚上我很想让自己清醒,但我宁愿用刀子让自己清醒,也决不碰这让人堕落的东西。世界上的罪恶大多是因为经受不住诱惑而衍生的。”
      我脑子里记录着:自虐,自以为是,不算太虚伪的道德高尚。
      霍尔顿已经四十岁了,他低沉的声调中有这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酷和肆虐,但从一个头发有点秃的中年大叔口中听到到现在还有想杀死自己父母的冲动的话,这样的形容,不为过。
      “当时我是想用左手将杯子砸向电视的,本来应该会打中,但是右手很即使推开我的左手,结果就是那个样子了。”
      霍尔顿笑了,好象很愉快,“后来那些医生说这个是人格分裂,说我的身体里,或者灵魂里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
      我其实很奇怪为什么人格分裂的案例在西方那么普遍,好象在现代社会快节奏的步伐下产生巨大的压力,进而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心理问题。
      我不是专家,充其量也就偶尔用些感情文章来骗骗眼泪,我对人的心理尤其不想理解,凡事直接就说不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我看过这方面的书,人格分裂简单来说就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一不小心就产生了另一个人,真是无聊的书,害我有很长时间都不敢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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