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仙》川豆子

3、第三章

　　山洞里燃着火把，亮堂温暖，看着洞外越积越多的白雪，涂苏纳闷的瞧着阿紫：“你平日里就住在山洞里？”

　　阿紫见他疑惑神情，觉得有趣，笑道：“我跟师父住在山里的竹屋，师父不在，我就来这里陪大猫，洞里可比竹屋暖和多了。”

　　涂苏不知阿紫为何与这头老虎如此亲热，他挪到一边，远远的避开老虎，嘀咕着：“这大猫吃人么？”

　　话音刚落，大猫似听懂一般，扭头看向涂苏，张开血盆大口，吼啸一声，连着山洞都在颤抖，涂苏脸色刷白，手指不觉得握上剑柄。

　　阿紫从怀里摸出一块面饼，大口嚼着，含糊道：“要吃人，你跟紧了我，否则它会以为你是我带回来的吃的。”

　　涂苏心头一紧，不着痕迹的蹭到阿紫身后，眼神直瞪着大猫。

　　阿紫摆摆手，唤道：“大猫你出去玩。”

　　大猫呜咽一声，十分听话的转身消失在洞口。

　　“你说你要去凤州？”阿紫抹抹手，递给涂苏一块面饼，目含期盼的问道。

　　涂苏抬头，撞上她一双灵动双眸，胸口似猛然窒息一般，这样美貌的姑娘，为何会在深山之中？不禁有些惋惜。

　　“呆子！又在看什么了？”阿紫脸蛋凑近，女子独有馨香近在咫尺。

　　“咳咳！”涂苏耳根一红，一阵猛咳。

　　阿紫见状，更是好奇，指尖挽着秀发，笑道：“你这外地人，脸红什么？真是有趣。”

　　果真是世外之人，洁白素雅一身，衬着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身姿轻盈，在林间穿梭，踏雪无痕，宛如灵鸟，又使得一手好鞭法，几次过招，涂苏都无力相抗，败下阵来，可偏偏袅袅婷婷，二八芳华，却不懂情事，孩童一般，夜夜二人相依而眠，扰乱了涂苏心底一汪池水。

　　涂苏望着远处白色素衣翻飞，雪天一色中却格外亮眼，这样的女子，活了二十余载，从未遇过，留在身边，怕她失了仙气，放了手，又会心生思念，夜不能眠，如何是好？

　　一时发愣，竟未发觉眼角眉梢都落满雪花，忽的，腰间一紧，身体腾空而起。

　　“涂苏！你说中原武术博大精深，再给我使两招看看！”阿紫铜铃般音色，忽的倾身靠近，不经意，牵上涂苏的手。

　　涂苏心慌意乱，手心隐隐渗出细汗，刚想握紧，她又缩了回去，掌心只遗留片刻温润。

　　阿紫一跃而起，轻轻笑着：“再走神，可要掉下去了！”

　　涂苏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竟被阿紫带到了树上，他脚底一滑，积雪簌簌落下，好不滑稽，他无奈一叹，脚底一蹬，飞身而上。

　　“你要干嘛？”

　　涂苏低声一笑：“坏丫头，看我把你卖到西夏，一辈子都回不了！”

　　他手中一紧，将阿紫拦腰收在怀中，刹那间，连呼吸都停滞，他垂眸看见近处的那张小脸，兀的通红，雪中红梅，似要渗出血来。

　　阿紫一把推开他，惊慌失措，转过身，再不看他一眼。

　　“你去你的凤州！”

　　“阿紫！别跑啊……”

　　“小蜻蜓，水上飞，只吃虫子不吃草，碧绿衣，花翅膀，专看姑娘美不美……”蹩脚的童谣，清朗的嗓音。

　　阿紫噗嗤一笑：“真难听，蜻蜓哪里是花翅膀？”

　　涂苏见阿紫终于搭理他了，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自打那一日，虽同在一个屋檐下，阿紫总是避着他，却是让涂苏如坐针毡，心思不宁好几日。

　　阿紫眼睛一亮，看着涂苏手中竹叶编织的蜻蜓，又惊又喜：“涂苏这是怎么做的？教教我。”

　　涂苏靠着她坐在一旁，柔声道：“临安城里的艺人都会这些，逗小孩玩的。”

　　阿紫一脸欣羡，迫不及待问道：“那临安还有什么其他好玩的？”

　　涂苏摇头晃脑：“有糖人，有皮影戏、纸鸢，到了端午，还有划龙舟，以后我带你去看看？”

　　“好！”阿紫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双眼倏尔暗淡，“我……从没离开过紫柏山……”

　　涂苏牵过她的手：“等我去了凤州，便回来找你，等我。”

　　凉凉的，唇上滑过一丝柔软，轻轻的，好似细雨滑过，香甜的意犹未尽。

　　“以后下了山，有我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你。”

　　“嘻嘻，就你的三脚猫功夫……”

　　“到时候，我去求你师父，要带你去西夏，那里有广阔大漠，繁华集市，美妙的歌舞。”

　　“姑娘可漂亮？”

　　“可漂亮了，有金发的、红发的……哎哟，疼！可都没你漂亮！”

　　“然后我们去临安，见我的爹娘。”

　　“他们会不会嫌弃我是野丫头？”

　　“不会，你怎么会是野丫头，你是天上的仙子。”

　　又过十日，转瞬之间，积雪开始融化，下山的路通了，这两日，便要启程，却偏偏舍不得走了。

　　深夜，涂苏独自坐在洞口，他望着月光洒在阿紫脸上，仿若上天赐下的珍宝，怎就让他遇上了？他辗转反侧，终是下定决心，明日起早，便告诉阿紫，让她跟自己一同去凤州，然后再不分开。

　　清晨，声响全无，宁静异常，涂苏翻身起床，却见身边空空如也，他慌乱的拾起衣物，冲出山洞。

　　“阿紫！阿紫！”山中不住的回响，却无人应答，阿紫不知去向，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连大猫都不见踪迹，似乎从未来过。

　　涂苏心里像是被抽空一般，他一遍遍的大声呼唤，却只有风过叶动声，为何阿紫就这么不告而别？他失神落魄的望着地上散开的绣卷，静静的躺在长剑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