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仙》川豆子

4、第四章

　　整整在青云峰上找了三日，涂苏满脸憔悴，他不明白为何昨日还欢欣喜悦，一觉醒来踪影全无？竟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寻不到，若不是颈上结痂的伤口，他会以为这近一月都是梦境，从来没有阿紫这样的人。

　　似乎长空都黯淡无光，每每一想到阿紫，心头就一阵刺痛，涂苏收拾行囊，不停不歇赶到凤州。

　　凤州林府，宽门大院，看门的童子望了望眼前的男子，接过他手中的绣卷，道：“这是什么东西？”

　　涂苏无心寒暄：“涂苏不知，家父交托这副绣卷，说是凤州林府之物，特来归还。”

　　童子点头应道：“老爷去京城走生意了，府里就二夫人在，随后我便交予夫人。”

　　涂苏一礼：“有劳了。”

　　意兴阑珊，这一趟说来还算顺利，西夏还去不去呢？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涂苏还未出城，便听身后有人疾呼：“涂公子留步！”

　　凤州城里还有识得他的人？涂苏驻足，回身见是先前林府的童子，相问之下，才知二夫人见了这绣卷，定要与他一见。

　　林府二夫人，虽已到中年，面容上却觉不过三十上下，柳叶弯眉，一双眸中浸的全是心思，涂苏有些惴惴，心道：这二夫人定是精明异常。

　　二夫人端坐上位，仪态庄重，她唇角一扬，客气道：“听下人说涂公子是临安人士？”

　　涂苏捉摸不出她意在何为，回道：“在下世代居于临安，家父经营些小本生意。”

　　二夫人笑笑点头：“我们林府也是生意人。”

　　“不知这副绣卷涂公子何处得来？”二夫人浅酌清茶，眉梢一挑。

　　涂苏道：“在下不知，似乎是家父年轻时生意上偶然得来。”

　　“这样……”二夫人话语缓慢，似笑非笑，双目仔细的端详着他，“涂公子可能不知，其实这副绣卷看似普通，实乃我林府传家之宝，多谢涂公子了。”

　　涂苏察觉她话中有话，却又说不出何处蹊跷，几句客套往来，便要告辞，二夫人见天色已晚，诚邀涂苏暂住一夜，明日启程，涂苏也觉无处可去，盛情难却，便应了下来。

　　客房离林府主院相隔较远，偏僻的有些冷清，空荡的院中只一名老仆扫着地上的积雪，涂苏见清净无事，随意道：“听闻林老爷已将耳顺之年，未曾想到二夫人却如此年轻貌美。”

　　老仆轻叹一声，苍老的声音道：“二夫人并非老爷原配。”

　　从下人们的称呼上，涂苏自是知二夫人并非长房，与老仆闲聊畅快，这老仆并不避讳顾忌，十分健谈。

　　原来二十年前二夫人嫁到林府之时，大夫人还健在，后因体虚多病，没几年就撒手归西，只余独生女儿，却未想到林大小姐十七那年，与一江湖游侠相恋，被斥有辱门风，见无法成婚相守，二人便约定私奔，谁料此事暴露，林老爷大怒之下，打断那男子右臂，生生的分开了二人，林小姐思念成疾，终日郁郁寡欢，不足一年，便也去了。

　　老仆无奈慨叹：“公子也许好奇为何二夫人见到那绣卷如此在意，全因当日林小姐为换私奔盘缠，偷来家中之宝，卖与一过路商人，绣卷不知为何被人发现，才顺藤摸瓜，毁了大小姐一生。”

　　涂苏惊诧无语，他呆愣半晌，依稀记得幼时，父亲曾谈及过往，年轻时曾与一大户人家小姐相识，心生恋慕，却不得回应，因自己年少轻狂，做出错事，误了小姐。

　　如此说来，父亲口中的小姐便是林府大小姐，父亲因此事悔恨不已，方才交代他将此物归还于林府，父亲兴许未曾料到，大小姐早在当年便香消玉殒。二夫人这般在意，莫不是怀疑他父亲与当年那名游侠有所瓜葛？

　　老仆见他沉默，收拾扫帚，猛然想起什么，忙道：“说来公子住的这间客房，正是当年大小姐香闺，柜子里都还放有小姐画像。”

　　涂苏好奇，试探问道：“可否让涂苏一看？”

　　里屋落满灰尘的柜中，发黄的卷轴，涂苏随口问道：“二夫人可有子女？”

　　老仆道：“夫人膝下一儿一女，可惜十多年过去了，老爷从未将夫人扶正，说来夫人一直心怀怨气。”

　　涂苏心道：若是大小姐在世，二夫人如此强势之人，定会用尽心思稳固家产。

　　卷轴展开，涂苏想要看看父亲当年恋慕的小姐究竟是何模样，谁知一看，他呼吸一滞，卷轴掉落地上，那眉目姿态，娇俏容颜，白衣裙衫，宛如仙子，活脱脱的就是阿紫，涂苏双腿一软，连连后退，怎么会是阿紫？

　　“大小姐……去世之时芳龄……芳龄几许？”涂苏言语含糊，神思恍惚。

　　老仆不解：“刚及十七。”

　　“可……可有子女？”

　　老仆以为他发傻说了胡话：“大小姐未曾婚嫁，何来子女？”

　　没有子女，为何同阿紫如此肖似？她说她从未下过山，她说有个师父，出了远门，涂苏从未见过，当日李婶说紫柏山有的山峰杳无人迹，因为闹鬼……

　　一夜无眠，惦记的都是阿紫，一大早，涂苏便要向二夫人辞行，热茶还未入喉，林府大门被人撞开，几名侍从跌跌撞撞，神情皆是失魂落魄。

　　“夫……夫人，大小姐……看到大小姐了……”

　　二夫人面色一白，她瞟了一眼涂苏，斥道：“胡说什么？大小姐早就死了！”

　　涂苏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他急忙道：“涂苏听家父说起，与大小姐曾是故交，夫人可否告知大小姐青冢何在，涂苏想去上柱香。”

　　二夫人狐疑的看他一眼，有些迟疑，她面色尴尬：“涂公子倒是难得有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