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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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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凤玉跟在安漓远身后,步态优雅地缓行在咏烨皇宫里。
丈高的红墙下宫女太监们卑微地跪伏在墙根下,口中陆续地请安“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沿途跪拜的宫人那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躯体让卿凤玉觉得她此刻是那么得接近了安漓远的利益中心。
安漓远对宫人视而不见,步态安然。
他放慢了脚步,微微侧过身,等着卿凤玉和他齐步,见卿凤玉笑着靠近他,他便回她一笑,同她边走边说道“玉儿,我希望你不要冲动。”
他的双眼直视着前方,眼神悠远。
卿凤玉扭头看他一眼,紫金冠上的鲛珠随着他的走动颤颤摇晃,高大的宫墙挡住了部分阳光,他们二人奇异地一个走在阴影里一个行在眼光下。
安漓远紫色的蟒袍上洒满了阳光,卿凤玉越看越觉得荒诞——她竟然从一个政客身上看到了文人的儒雅。
她摇了摇头,一边甩去脑海中的奇思乱想一边调侃“我十年前就不做冲动的事了。”
卿凤玉将头微微侧向安漓远,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说实话,今天以前我都一直认为小皇帝不过是你的傀儡,然而眼下,我不否认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有默契的合作伙伴,可是,他的确让我生气了。明面上他掌控全局我奈何我不了他,不过幸好,我擅长的是暗处。”说完她得意地笑了,看见安漓远没有什么起伏的面色也不以为然。
“他是皇帝。”安漓远淡淡地看口,卿凤玉听出来他是在强调,强调她和誉皇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人家随口调来一对禁卫军就够她死一死了。
卿凤玉笑,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说的对,他是皇帝,所以——我得来的好消息又要便宜他了。”她讥讽地笑了笑,忽然抬高音量,夸张地抚了抚额道“哎呀这个臭孩子,真是可恶啊!”
安漓远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卿凤玉跺了跺脚假装愤懑地疾步而去。他没有想到总是一副淡然冷情模样的卿凤玉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不由被震傻了,随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跟上,眼中带笑地追随着那个被阳光照得灰白的身影。
他们身后的宫人们不约而同地偷瞄着远去的卿凤玉,在宫中一个女人能和摄政王并肩而行已是破天荒,更惊悚地是,那女人竟然撇下摄政王率先行走,更更诡异的是摄政王还毫不在意地趋步跟上。
这。。。这是。。。什么人物?是否要赶紧巴结?
只见那女子正要向左边的岔道拐去,摄政王清冷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玉儿,走这边。”
那女子立马收回左拐的脚步,转身向反方向边走边淡定地回答“哦,不好意思。”
宫人们满脸黑线,靠啊,不认识路你还横冲直撞。
卿凤玉的微笑大方得体,在宫中走错路的尴尬对她来说就是那天边的浮云。身侧的安漓远带着她七拐八拐来到建章宫。
卿凤玉在殿外等候传召,安漓远率先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卫恭敬地对他行礼。
几乎是安漓远刚一进去就有太监出来请卿凤玉进殿,卿凤玉笑了笑,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民女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儿快平身。”
苏陌玉从上座起身,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卿凤玉,卿凤玉顺势抬头,大胆地暗自打量面前的一国之君。
苏陌玉比记忆中的多了一份沉稳,他今年十九,仪表不凡,站在安漓远身边也毫不逊色。
他挑着唇,卿凤玉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眼中带笑地看着她,没有因为卿凤玉的冒犯和大胆而有所不满。
其实要不是他动手折了卿家的羽翼又毁了司空楼,‘卿二小姐’对他的好感是要多于自己的亲哥哥的,因为卿凤令羽的关系苏陌誉对卿二小姐有些纵容,其中应该是有些对妹妹的真心实意的疼爱,所以在那些事情发生以后卿二小姐便强制自己对苏陌誉这三个字绝口不提。
因为卿二小姐是真的把苏陌誉当做家人,所以来自家人的背叛比之安漓远,更让她不能释怀。
苏陌誉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他以为卿凤玉会怨他恨他,然而她眼中却是一片淡然,唇角若有似无的客气的浅笑让他有一些费解。
“赐坐。”
安漓远已经坐在,这话显然是对卿凤玉说的,她笑了笑,福身道“谢皇上。”
苏陌玉回到座位,看着卿凤玉说道“朕已听摄政王说了,原来那些词竟是玉儿所做,没想到半年不见,玉儿的学问长进了许多啊。”
说话间,他的眼中竟有些与有荣焉和欣慰。
卿凤玉按下眼中的嘲讽,笑着回道“皇上谬赞了,民女若是再不长进都对不起哥哥三番五次的断粮了。”
苏陌誉愣了愣,忽而明白过来朗声大笑,双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道“朕若是效仿凤翎,我咏烨定能文人辈出了。”
安漓远扬了扬嘴角,端起手旁的茶抿了一口。
卿凤玉垂眸,抚了抚衣袖,站起身跪在地上,再抬头是眼中带了一些乞求,轻声说道“求皇上放了卿府上下。”
苏陌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他没想到卿凤玉会直奔主题,遂正色道“玉儿可知他们所犯何事?”
卿凤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耐心同他虚与委蛇,乞求的眼光归于清冷,故意放低的姿态也消失不见,她挺直了脊背微微扬起下颌,直视着苏陌誉淡淡地反问“知道,民女和皇上都一清二楚,难道不是?”
“放肆!”
苏陌誉面色平静,看了坐在一旁的暗漓远一眼,淡然地吐出两个字。
他面上毫无恼怒之色,而殿内的宫人惶恐地跪倒在地,安漓远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眉头轻蹙,卿凤玉依旧直视着苏陌誉面色波澜不惊。
卿凤玉扣了一头,继续说道“皇上息怒,哥哥的为人皇上一清二楚,正值紧要关头皇上不应费神忌讳哥哥。”
苏陌誉的眼神顿时深邃起来,直射在卿凤玉身上“紧要关头?何解?”
卿凤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过话头说道“民女手中有三个消息,民女想用这三个消息换换上三道口谕。”
苏陌誉挑眉,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锁在卿凤玉身上,指尖点在扶手上,半晌后吐出一个字“说来听听。”
卿凤玉弯起嘴角笑了笑,道“一:放了卿府上下。”
苏陌誉皱眉,“先说你的消息。”
“民女的每一个消息都够换皇上十道口谕。”卿凤玉微抬着下巴,淡淡地回答。
沉吟半晌,苏陌誉的声音响起“朕答应你,一次说完。”
卿凤玉笑,顺从地开口“一:静琬公主有孕了。”
卿凤玉如愿看到苏陌誉和安漓远震惊的神色。她冷笑,饶是这二人再喜怒不行于色这个消息都足以让他们破功。
“你如何得知,不要信口开河!”苏陌誉略微抬高了音量,隐隐有了发怒的征兆。
卿凤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二:孩子的生父是师长卿。”
“师长卿?云国前帝师的关门弟子?”苏陌誉惊讶过后面色凝重,再没有了先前的怀疑,不由地开口向卿凤玉确认。
卿凤玉依旧没有回答他的反问,接着开口“三:剩下一卷天书,在云国。”
铮——
空气中好似绷着一根弦,随着卿凤玉的话逐渐撑紧,最后断裂。
安漓远眯起眼睛看向卿凤玉——他一点也不怀疑那些话的真实性,他只是又一次震慑于她的能力。
卿凤玉没有理会那两个男人的心里变化,开口说出她的条件“民女的请求是,一:释放卿府众人;二:保全司空楼;三:民女不入宫。”
卿凤玉说得很慢,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苏陌誉,看着他的眼神由平静到诧异到愕然。
安漓远始终盯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卿凤玉,他发现她就像她外袍上绣着的曼珠沙华,越是靠近她越是被花瓣的妖娆多姿吸引,每走近她一步就能从她身上发现新的奇妙之处。
苏陌誉久久没有言语,殿中跪着的女子说得对,她的每一个消息都足够换来更多的利益了,而她所要求的实在不足为道。
“准。”
听到苏陌誉的答案后,那女子没有意料中的狂喜,她依旧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磕了一个头,嘴里客套地说着“谢主隆恩。”
苏陌誉胸口发闷,脸上神色复杂。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很陌生,和印象中那个偶尔跑进宫来向他控诉自己又被哥哥断了粮的小丫头难以重叠。
他看着她漠然又疏离的笑、合乎礼数又拒人之外之外的姿态,忽然怀念起从前和安漓远卿凤翎一起把酒言欢剑指天下的青葱岁月;怀念在聆风院揪出远处偷看的小丫头而后拿安漓远打趣她的日子;怀念那个小丫头私下里拽着他的袖子厚着脸皮巧笑着求他给她和安漓远赐婚的那个紫藤花架。
“起来吧,坐。”苏陌誉垂眸,暗下心中的异样,淡淡的声音响起,卿凤玉拜了一拜,才起身坐下。
“你不想入宫?”苏陌誉看着她,那眼中竟然有一丝落寞。
卿凤玉笑了笑,道“是。”
“为何?在宫里朕能护着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卿凤玉觉得苏陌誉的话是她听过最冷的笑话,但还是配合地提了提嘴角缓缓地说“誉皇已经不是当年的皇帝哥哥了,民女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文艺范儿的答案了,虽然她很想把心里的大实话一吐为快——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苏陌誉的确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但,他给的好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那催命符式的好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稀罕。何况,谁知道苏陌誉能给的,她自己就得不到呢?!
苏陌誉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半晌后才点了点头,略微苦涩地附和“对。。。都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他忽然转头看了看身旁托着茶盏的安漓远,又扭头对着卿凤玉说“那摄政王呢?你还想嫁给他?你若想,朕现在可以答应你。”
卿凤玉隐起眼中的嘲讽,目光扫过两人,浅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民女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
安漓远从听到誉皇的话起便猛然握紧杯子的手缓缓松开,苏陌誉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很清楚——想嫁给他的那个小丫头,可不是她。
三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一个侍人走了进来,对苏陌誉和安漓远行了礼后通报道“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