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血腥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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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刺眼，眼睑下仿佛是一片波涛汹涌的血海，叶泽醒了，他怕看清现实，更怕在无尽的苦难中沉溺，只能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段启禅疲惫不堪的身影。
高大劲瘦的身体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靠在窗台边上，怅然若失地望向窗外，右手的香烟并没有抽上几口，烟灰散落一地。和煦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拢起淡淡的光晕，合着缭绕的烟尘，整个人散发出颓败的气息。
像是注意到叶泽的视线，段启禅转过头，淡淡地道，“醒了？”
叶泽想坐起来，发现全身都动不了，他惊慌地转过头，看见自己呈大字型展开的，被银针钉住的双手，手腕，肘部，肩胛，膝盖……每一关节，每一个重要的穴位，都有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日暮里泛着银亮的冷光，叶泽握拳用力，剧烈的疼痛瞬间沿着银针传遍全身，“啊——”
叶泽发出痛苦地哀嚎，痉挛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豆大的汗珠很快渗出来。
段启禅将烟捻灭，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问道，“痛么？”
“你去死吧！”叶泽恶狠狠瞪着段启禅，吃痛地咬着牙关说，“等我恢复了自由，一定要杀了你。”
“是吗？”段启禅不以为意，淡漠的视线落在叶泽的身体上，“这里不是安慈，也不是卫道者的监狱，没有人知道你在哪儿，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你究竟要干什么？”叶泽怒吼，额头的青筋狰狞暴起，“身为卫道者就能随随便便囚禁人吗？”
“你知道他！”段启禅突然说道。
叶泽疑惑，“谁？”
“叶岚！”
这个名字让叶泽全身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段启禅，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客厅墙上精美的石英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规律守则。叶泽却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过的异常缓慢。秒针每走一格发出的轻微响声，都像是巨轮从他的心头轰隆隆碾过去。
叶泽震惊的表情全部落进段启禅的眼里，他更加确定地说道，“你一定知道他！”
“他已经死了！！！！！”叶泽突然崩溃似地大声吼道，“早就死了！！！”
巨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叶泽全身都不能动，他每一次的用力都会给肉-体带来万分痛楚。于是，他只能昂着头，勉强维持最后的尊严，还要被迫接受段启禅冰凉的视线，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随时宰割。
“你怎么会认识他？”段启禅皱眉问道，雄性浑厚的声音缓慢低沉，“我查过，你姓叶，但是叶家却没有一个叫叶泽的人。况且，叶家是屠魔世家，而你，却是一只妖，那么，你到底是如何认识叶岚的？”
“怎么，你这么关心他？”消失了十几年的名字，令叶泽心中的愤恨难以附加，“叶岚已经死了，他被你们段家逼死了！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问他做什么？”
“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段启禅望着叶泽因为疼痛而溢满泪光的双眼，蓦地发出一声可怖的冷笑，“他是死在你们妖族手中。”
“什么？”叶泽莫名，他发现一些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恼怒地辩解道，“你胡说！”
“我为什么要胡说？”段启禅嗤地一笑，眼神中的不屑和仇恨令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无情的段启禅，“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恨妖族么？因为让叶岚丧命的，正是你们妖族最为强大的一脉，龙族，而吃掉他的，是上古凶兽——饕餮。”
叶泽愕然，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段启禅。
不是这样的……大师哥。
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这是无处述说愤恨，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真-相永远被少数人掌控着。
叶泽的眼睛突然闪烁一下，接着燃起了不可遏抑的怒火，他望着段启禅，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为眼前这这受到愚弄的男人感到悲哀，他说，“真可怜！”
段启禅不明所以，“你指的是谁？”
“叶岚！”叶泽冷笑，“不明不白的就那么死了！”
“你果然认识他！”段启禅好不吃惊地继续审问，“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叶泽不理他，兀自说道，“叶岚丧命饕餮之口，可自从十二年前那一次事件后，这种龙族后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原来你也知道。”段启禅道，“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十三年前那么大一件事，有谁不知道，传闻继承上古龙之血脉的饕餮兽魂冲破封印再现人间，妖皇派人四处寻找，想让先祖魂归，没想到……却被你们段家捷足先登。”
段启禅看了叶泽一眼，“妖皇打着先祖魂归的幌子，不过是想得到饕餮的妖力罢了。那只畜生失去了龙身仍不忘四处兴风作浪，有多少无辜的人被他吞进肚中，连你们妖族也不能幸免于难，我段家将它出去是为民除害。”
“是么？”叶泽露出一点儿冷笑，“是为民除害的同时还夹带一己私欲吧？当年段家做出这么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地位和之前那简直是云泥之别啊。段家现在势力庞大，在卫道上一手遮天，很难说没有当年那件事的功劳。”
段启禅不以为意地说，“你这么说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段家的威信难道还需要靠这种事树立起来？只能说妖皇手下养了一批废物。”
叶泽皮笑肉不笑地揭露残酷的事实，“我怎么听说当年段家血脉单薄，驱魔之血正面临着枯竭的危机，在卫道上的地位岌岌可危，而那件事是靠着叶家的一个女人才最终得以把饕餮兽魂超度。”
段启禅长眉拧起，一双眼睛精气外露，“你说什么？”
“这件事在妖族里传的沸沸扬扬，难道你不知道么？”叶泽沉着脸看他，事实上，这件事情知道内幕的，除了亲手参与的段家族长和几个大长老，就只有叶泽了。
他一边观察段启禅的脸色，一边说道，“你们段家为了保护血脉的纯正，从不与外族通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也正因为这样，你们段家一代不如一代，驱魔之血日益枯竭，很多孩子生下来竟然一点灵力都没有，资质平庸，根本没有继承到段家的驱魔之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段启禅默认了这段事实，虽然他天赋异禀，然而同岁的好几个孩子却普普通通，到现在甚至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他面色凝重，阴晴不定地道，“你继续说。”
“卫道上屠魔家族甚多，但一直是段，叶，顾，三大家族鼎立，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你们段家在卫道上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顾家和叶家。”叶泽以一副旁观人的口吻，残酷地叙述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你们段家向来和顾家关系交好，与叶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头。说来也巧，叶家的小女儿叶雪失踪三后，竟然带回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私生子，这对于以严谨和恪守为家规的叶家，让他们家族在卫道上颜面尽失。族长对外声称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将其扫地出门。”
想起孤独又坚强的母亲，叶泽内心一阵刺痛，他强迫自己用极其冷漠的口吻接着说，“叶雪当年十分有名，一双短剑斩妖无数，被称作冰雪之刃，令妖族憎恨。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最为奇妙的事，叶家和段家竟然联姻了！段家一名长老的侄儿妻子去世，接着娶了叶雪，而叶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家族从新接纳了叶雪。这一段我也没说错吧？”
“没有错，”段启禅怔怔地说道，“你所说的叶雪的儿子，就是我的那个去世的朋友。”
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是一把利刃将结疤伤口重新刺破，叶雪被逐出家门后生活一直很艰难，身为卫道者的母亲，叶雪接受着最危险的任务，以获得较高的佣金。但是随着叶泽一天一天长大，不被家族接受，不能系统地学习斩妖秘术，这对于孩子的成长无疑是一场灾难。
叶雪知道自己儿子的身上流着纯正的驱魔之血，得天独厚的天赋，他将来一定能站在卫道者的顶端，成为最优秀的斩妖人。这一点，光靠一个被逐出家族，受尽白眼的单身女子是做不到的。她怕万一哪一天自己遭受不测，儿子将成为孤儿，无依无靠。
为了给叶泽创造一个丰衣足食的稳定未来，她决定听从安排，嫁入段家。这段婚姻只怕也是段叶两家暗中授意下完成的，叶家挽回了面子，段家得到一个拥有纯正血脉的女人为他们繁衍后代。
在叶泽的记忆中，母亲嫁入段家后，继父十分冷漠，对叶泽的学习和术法不闻不问，母子两个人在这个全是段姓的大家族里受尽他人排挤，过的很不开心。
叶泽错开段启禅的视线，麻木地继续道，“段家本来的意思是让叶雪结婚后为段家多生几个孩子，可是没想到叶雪在段家生活了几年竟然没有办法怀孕，这让段家族长十分恼怒……”
顿了顿，叶泽按捺着伤痛以一种戏谑又残酷的口吻说道，“我听说你们族长为了这事儿要让那对母子俩从段家滚蛋呢。”
段启禅的脸色到了此时，十分难看，“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叶泽冷笑，“怎么？不相信？是了，你那个时候还小，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叶雪和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想知道？”叶泽看着他，他们两个人毕竟立场不同，叶泽担心说的过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你不怕我编故事骗你？”
“是真是假，我自然有办法去证实。”
叶泽突然感到说不出的痛快，他真想看到段启禅知道他父亲真面目时备受打击的模样，“那好，接下来我说的，很可能与叶岚有关，这可是当年的秘闻。你毕竟也是段家的人，有些话不好听，你确定自己承受得了？。”
段启禅双眼如潭，继而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点燃一根烟，“你说，我不为难你就是。”
叶泽眯着眼睛，故作神秘地问段启禅，“你知道叶雪当年是怎么死的么？”
“叶阿姨在当年的大围捕时不幸被饕餮兽魂吞噬。”
“你错了！”叶泽视线针尖似的盯在段启禅脸上，故意讽刺他，“你是不是段家的人，连这事都不知道？”
段启禅冷眉一横，“我生在段家，难道这事我没你清楚？叶雪虽然是外姓，可是去世后段家予以厚葬，当年叶雪和他死去儿子一起出殡，我也是跟着去的。”
叶泽憎恨地冷笑，“母子俩尸体都没有了，还厚葬？”
段启禅听了这句话，音调猛然拔高，冷冽的声音像刀子似的，“这还不是你的同妖族干的好事，饕餮兽魂本性难移，暴虐残忍，连尸带魂一齐吞噬，不然叶岚和叶阿姨也不会……”
“叶岚这个人，早已经被世人所忘记……”叶泽怅然说出这句话，慢慢地扭过头，不忍心再看段启禅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难得只有你……到了现在还挂念着他……”
段启禅默不作声，一口一口吞云吐雾，俊逸的脸庞略显憔悴。
他是一名卫道者啊！
两人的立场倏然间提醒了叶泽，让他冲动的头脑慢慢找回了理智。
而后，叶泽动摇了，早该料到是这样了，你是一个吃妖吃人的怪物，叶泽对自己说。死心吧，你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早就是一个死人，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活过来。
这些话果然是引起了段启禅悲伤的回忆。叶泽心里感动，同时开始自责，一瞬间，叶泽也想明白了，他还带着当年的半截翡翠玉璧，他还记得曾经的自己，这样就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血腥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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