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反叛者》笑语惊风

21、血腥往事（2）

　　段启禅长眉紧蹙，神色阴郁，他不无怀疑地望着叶泽，“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听其他人说过，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泽道，“你不知道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后悔了？”

　　“不，”段启禅道，“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事，我都想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没有想到段启禅会这么说，叶泽犹豫了。

　　最后，叶泽说服不了自己那一点私心，终于妥协。他垂着眼帘，不去看对方急切的眼睛，淡淡地说，“想一想当年叶雪是如何参与到这场大围剿，想一想你们段家当年绞杀饕餮兽魂所用的轩辕阵的发动条件……你知道了这些，也就是这个故事后面的传闻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自寻死路，他渴望段启禅得知真相，却又胆怯随之而来的残酷现实。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不敢去看段启禅的脸，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他憎恶段家，憎恶段启禅的父亲，可是显然，段启禅一直被蒙在鼓里。

　　往事种种在脑海一一回放，他发现这些带给自己的全部是鲜血和仇恨，他的过往，和他的未来被这些丑恶的情绪全部占据着，他想报仇，却自身难保，无能为力。

　　他感觉非常地累——精神，肉-体，无论哪一样都成为他的累赘。他整日提防身体内的兽魂，没有目标，没有希望，甚至没办法为母亲报仇，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他再也不想过了。

　　痛苦地闭上眼睛，叶泽在心里问道，妈妈，您当初为什么拼了命也要让我活下来，活下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记得小时候只有和大师哥在一起的日子才是快乐的，只有他是真心对自己好，真心将叶泽当做自家人来看待。

　　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那时候，他还是身为人类的叶岚吧。

　　叶泽完美地继承了叶家的驱魔血脉，与大他四岁的段启禅两人进步飞快，学有小成，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兴奋地憧憬着成为一名真正的卫道者。

　　然而叶泽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却令他充满了自责，那个时候，如果他细心一点，也许会发现母亲与以往有所不同。或许，那时候她就打定注意了吧。

　　叶雪没有生育，又带着一个私生子，在传统古老的段家自然是没有任何地位。段家不养吃闲饭的人，她害怕随时会被赶出段家，害怕万一自己哪一天死了，叶岚就会孤苦伶仃无人照顾。所以，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在段家一直接受非常危险的任务，饕餮最后一次现身的位置，正是叶雪追查到的。

　　这些事，年幼的叶泽完全不知道，叶雪竭尽全力给叶岚创造一个安稳，良好长久的生长环境，所以她在外面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只要是在叶岚面前，总会笑语盈盈，她是美丽又坚强的女子。

　　叶泽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为什么只有在母亲死后，他才了解到她当年的良苦用心。若不是那一个夜晚，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叶泽会继续在段家活下去，安逸生活的代价，是他永远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那是十二年前的盛夏，坐落在偏远村落的段家本家，庭院森森，古朴华贵，叶泽永远记得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栀子花香。那一晚，玉盘似的圆月高高悬挂在夜空，皎洁似白雪。

　　他们感觉到段家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因为所有在外执行任务的卫道者全部回到本家，段家六大长老从乾天阁祭出屠魔剑。叶泽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母亲神色肃穆，与段家族长低声交谈。

　　躲在浓密大树上的段启禅和叶岚有一种窥探到秘密的窃喜，段启禅当下提议，“跟上去看看？”

　　叶泽是他的跟屁虫，“听你的。”

　　于是两个人鬼鬼祟祟，远远地跟着大部队来到荒芜一人的山野，叶泽心里隐隐不安，他说不清楚这不安来自哪里。无知者无畏，年幼的段启禅和叶泽丝毫不知道他们在以身犯险。

　　两人远远地隐藏在在树丛间，大气都不敢出。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看见段家的精英们很快分成了两队人马，一队继续驻守山岭，另一队往丛林中探进，段启禅跃跃欲试地拉住叶泽的手，指着那队已经进入丛林的人马，悄声说道，“他们肯定要对付一个大家伙，走，跟着过去。”

　　叶泽正欲跟着段启禅离去，突然发现山岭那片空地中央站着的母亲，一身白衣似雪，孤傲而美丽。叶泽心中一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他挣脱开段启禅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母亲，低声说，“我要看看我妈妈大显神威，大师哥，我在这儿等你。”

　　“恩。那你小心点，千万别再靠近，免得被发现了挨骂。”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万一跟丢了就回来。”

　　段启禅露出一个自信地笑容，转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身着黑袍的六大长老呈一个巨大的正圆，将叶雪围在中央，接着，段家族长走上前，双手呈上，递给一把古朴长剑，叶泽认出来，那是屠魔剑。

　　叶雪双手捧剑，虔诚跪在地上。

　　叶泽双拳紧紧抓住身下的泥土，越发惴惴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下跪，段家世代相传的屠魔剑为什么要交给母亲。

　　附近的山林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山野，那声音狂虐而令人恐惧，雷声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越来越近，似在往这边靠近。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张望，发现月光下的母亲高举长剑，将剑鞘拔开，金色的光芒自拔开的剑鞘往外流泻，照亮她的脸庞。

　　随着剑身出鞘，整个法阵共鸣般的也发出金色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将叶雪整个人笼罩其中，难以找寻。

　　望着消失在金色光芒中的母亲，叶泽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如离弦之箭奔出去。

　　“妈——”巨龙的咆哮将他的呼声刹那间淹没。

　　跟在另一队人马后面的段启禅，心惊肉跳地注视着与兽魂交战的卫道者们，十几个道行高深的卫道者竟然不能奈何那怪物分毫，直到怪物被引诱至叶岚所在的山岭，他睹见从林间冲出去的叶岚，这才现身大喊，“叶岚，你要干什么？危险！离那怪物远一些，快躲起来！”

　　“呀，是大少爷，大少爷怎么跟过来了。”有人眼尖，立刻拉住段启禅，“大少爷，千万别过去，很危险。”

　　“还有叶岚那小子，他要干什么？你们把那小子拦住。”

　　话未落音，一道长达数丈的极光飞掠而至，青白的光亮刺目耀眼，像掉落凡间的月亮，照亮了整座山岭，那团极光似的兽魂，一会儿飘飘渺渺散成青白云霞，一会儿又敛聚化为龙形，龙须兽角，威武无比。

　　惊恐的叫声传来，“它被引过来了！快开启轩辕阵，快快！啊——”

　　转眼间，说话的人就被那道青白的光芒吞噬，尸骨无存。

　　咆哮声近在咫尺，震得人耳膜充血。人人恐慌自危，无暇他顾。

　　段启禅双手被人箍住，发狂地又抓又咬，他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在漫天青芒中微不可见的小小身影不顾一切地冲进那道金芒里，不见踪影。

　　而后，脑后一疼，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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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情况危急，一部分卫道者使出全力攻击兽魂，以引住兽魂的注意力，争取时间，另一部分人站在法阵外，与六大长老围城一圈，吟诵经文，众人准备法阵应对兽魂，生死关头，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外族孩子的死活。

　　悠远壮阔的低音回荡在丛林间，从他们合十的掌间泛起月白的灵力之光。

　　族长威严的声音响起，“叶雪，时间已到，快祭出驱魔之血。”

　　叶雪平静地闭上双眼，握住剑柄，高举锋芒长剑，猛地刺入自己的腹部。

　　她仰面倒下，被屠魔剑钉在地上，驱魔之血已经祭出，轩辕阵法开启，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开始往法阵间敛聚。

　　一时间，吟唱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死亡，直至轩辕法阵泛出金色耀眼的光华，将上空那具泛着青白光芒的的飘渺龙身禁锢。

　　刺目的鲜血将莹白的月光染红，一瞬间天都要踏了。

　　“妈——”冲进法阵的叶泽第一眼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听见自己发出刺耳的尖叫，泪如泉涌，大脑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叶雪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叶泽，痛苦的脸上陡然添上了惊恐神色，“孩子，你怎么来了？”

　　叶泽扑到叶雪身上，发现此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鲜血顺着胸口的屠魔剑剑止不住地往外流淌，剑身散发出的金芒似乎将血液染成金水，他泣不成声，想拔出屠魔剑又不敢，手足无措，翻来覆去只是那两个母音：“妈妈……妈妈……”

　　叶雪美丽的眼眸亦噙满了泪水，悲愤道，“小叶，快，听我的话……快，快点离开法阵……”

　　“我不要……妈，你不要离开我……”叶泽抽泣着脱下上衣，去捂母亲的伤口，“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小叶，你一直是听话的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快，现在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叶雪神色虚弱，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白玉似的毫无生机，她痛苦地看了一眼蜿蜒盘曲在头顶上方的兽魂，露出焦躁的神色，急切地说，“妈妈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事情完成了就回家找你，快……快出去……”

　　叶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儿，如此大的失血量他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时他忽然抬头，望着法阵外那些无动于衷的人冰冷面孔，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抹了一把眼泪，悲愤道，“妈，是他们强迫你的吗？我们不要呆在段家了，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妈，我们走……”说着就要去扶起叶雪。

　　叶雪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紧闭上眼睛，虚弱地拨开叶泽搀扶的手，骂道，“你想坏了我的好事吗？快滚出去！”

　　叶泽死死抱住叶雪，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妈妈死在一起！”

　　想到今后将于儿子阴阳相隔，叶雪悲恸欲绝，拼劲了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他，“滚！再不滚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你不好好练功，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滚——滚——”

　　“妈——妈——”叶泽声嘶力竭地哭喊，“您为什么要这样啊……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叶雪望着固执的儿子说不出话来，轩辕阵已经启动，她是最为重要的引子，没有她传承而来的叶家精纯的驱魔之血，轩辕阵的威力将大不如前，可是，难道要他的儿子残忍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眼前吗？

　　血液将她是生命力从身体里带出去，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她在和时间作最后赛跑，觉得倾尽一生，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对这对母子悲恸的哭喊声做出任何举动，这声音在饕餮震耳欲聋的怒吼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强弩之末的饕餮兽魂竟然斗转直下，猛地朝叶泽冲过来，叶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被金光束缚的青白光芒收敛成一条青索，倏地钻进自己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