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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戎傲宿怨 ...

  •   宇文戎写到一半时,院中响起了鞭炮声。

      阿南向外望去,只见两挂鞭炮冒着白烟在院中跳跃,噼噼啪啪的响了好一会儿。

      宇文戎不用抬头,也知道来的是沈傲。自从那年他窃取信物害死五位叔伯后,靖军上下对宇文戎是颇为仇视的,只是碍于王爷情面,不便当面发作。昨夜宇文戎被当众责打,一定传遍了整个靖军,幸灾乐祸者,欢呼雀跃者,拍手叫好者,大有人在。但能明目张胆挑衅滋事的,也只有沈傲了。

      沈傲的父亲是沈若旭。在靖王还是少帅时,沈若旭就已经是宇文晋南的侍读了。二人食同席,寝同蹋,亲如兄弟。沈若旭跟随靖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却在靖王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挂冠而去,又在靖王最失意的时候回来。患难见真情,靖王觉得所谓兄弟不外如是。沈若旭对朝廷失望至极,不愿在军中任职,屈身当了王府总管,深受靖王倚重。

      爱屋及乌,靖王对沈若旭的儿子也是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因此王府下人尊称沈傲为沈公子。

      沈傲自幼学习骑射,喜欢和人比试,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多数人都不愿与他一般见识,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时间久了,沈傲真的觉得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直到七年前的一天,十三岁的沈傲在市集上表演射箭,十发九中,也算箭术高超,人们大声叫好。沈傲洋洋自得地道谢时,发现了一个身着锦服,相貌俊美的男孩冷冷地望着靶心,目光满是不屑。这让沈傲非常不舒服,冲过去想问个究竟。

      一向前,发现了男孩手中牵的马。那匹马,目光如电,全身乌黑,鬃毛如长须垂于马颈两侧,装备虽然普通,但是不能掩盖它的光芒。沈傲跟随父亲相马多年,几乎能够确定,这匹马是万里挑一的乌骓宝马。

      沈傲看的两眼放光,下定决心要据为己有。男孩似乎看出沈傲的企图,牵起马缰就走。沈傲急忙伸手拦住,“小弟弟,这匹马跟着你可惜了。宝剑赠侠士,宝马配英雄,你……”

      男孩看看马,望望沈傲,开口道:“马是宝马,你是英雄吗?”

      沈傲拍拍胸脯,夸口道:“当然,别的不说,单凭我这百步穿杨的箭法,同龄人中还没遇到过对手。”

      男孩鄙夷一笑,取下马背上的红漆铁弓,数根箭矢。男孩手起箭飞,只一瞬,所有箭矢稳稳的钉在了靶心正中。直到这时,人们的耳边似乎才响起羽箭破空的锐响。男孩箭术的纯熟迅捷堪称精湛,连珠箭法臻于完美。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竟忘了拍手叫好。

      男孩瞥了沈傲一眼,把铁弓放回马背,也不理会众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大家才回过神来,纷纷议论:“这谁家的孩子?好高超的箭法!”

      “是呀,长得好,箭术更好。”

      “刚才那一手,叫什么名呀?”

      “惊才绝艳呀!比某人高明多了!”
      ……

      那是沈傲生平第一次输,输的是如此彻底,他再也昂不起头来,垂头丧气地立在正中,羞愧难当。

      沈傲错失宝马,又丢了面子,在集市上闲逛一圈后,郁闷地返回靖王府。

      不曾想,在王府马厩里又看到了那匹乌骓马,沈傲揉揉眼睛,再三确定:没错,就是刚才见到的那匹马。沈傲心头窃喜,真是踏破铁鞋不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次决不让再那匹马擦肩而过。挥手招来下人询问:“骑马的孩子在哪?谁家的孩子,来王府是有求于王爷吗?”

      那名小厮支吾道:“听马头说,他是王爷的另一个儿子,刚从金陵回来?”

      “另一个儿子?”沈傲立即想到宇文焕曾经给提起过,他有一个弟弟,好像叫什么宇文戎的,娇纵任性,仗着身世处处为难于他。又联想到街上的一幕,沈傲对宇文戎的印象更加恶劣。劣迹斑斑的小王爷,回王府干什么?一定是来欺负阿焕,争地位的,绝不能让他得逞。

      小厮轻声补充道:“就是联合皇上,害死五位将军的那个,将领们都聚集到议事厅,求王爷赶走那个孩子。”

      沈傲深表赞同:“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是不能留,他现在在哪?我让他知难而退。”
      “在凌云阁。”

      沈傲转身就走,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叮嘱道:“这匹马,你帮我看好。不能让那家伙带走。”

      “是,沈公子。”小厮躬身回答。

      沈傲雄赳赳地走到凌云阁,在阁门外听到了宇文焕的声音。

      “戎…儿,你吃点点心吧!”

      “要不吃个苹果?”

      “戎儿,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吧?我帮你倒杯茶。”

      “我不是客人,不用你招待。戎儿是你叫的吗?我告诉过你,有人的时候叫二弟,没人的时候称小王爷。”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傲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踢门而入,冲宇文戎吼道:“这是跟哥哥说话的态度吗?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教教你规矩。”举着拳头就向前冲。

      宇文焕紧紧抱住沈傲,摇头劝道:“小傲,不要冲动!”

      宇文戎毫无惧色,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傲气的几乎气结:“你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敢不敢再比一场?”
      “比什么?骑马?你不是觊觎我的‘追风’吗?你要是能驾驭得了它,我就送给你。要是你输了,

      再也不要说你骑射双绝,简直丢靖王府的脸。”

      沈傲咬牙切齿:“一言为定,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的是你!”宇文戎站起身,走出凌云阁。

      沈傲想要追上去,宇文焕拦住房门,劝道:“不要去,那匹马是他从小养大的,你驯服不了的。”
      沈傲推开宇文焕,边走边说:“我就不信这个邪!”

      宇文焕一跺脚,这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不会惹出什么事吧?不行,要告诉爹爹,想到这,转身向议事厅跑去。

      靖王带着部下赶到较场时,望到乌骓马飓风般飞驰,马背上的沈傲紧紧抓着缰绳,发出惊恐凄厉的哀嚎。

      宇文戎惊异恐惧地跟着奔跑,一遍遍吹着口哨,却是徒劳,“追风”再也不听他的指挥,一路狂奔。

      众人一片唏嘘。

      千钧一发之际,靖王跃上自己的坐骑,直奔“追风”疾驰而去。靖王弯身伏在马背上,腾挪躲闪渐渐靠近了追风,等到与追风并驾齐驱时,飞身一跃,翻上马背,坐在沈傲身后,双手抓住了缰绳,追风长啼一声,双蹄腾空挺立,靖王毫不示弱,拉紧了马绳。追风终于平静下来。

      沈傲惊魂未定昏死过去。

      靖王抱他下来,交给赶来的下属,然后,怒目圆睁望向宇文戎,眼睛里冒出的两团烈火,吓得宇文戎后退了几步。宇文戎以为父王的鞭子很快就会席卷而来,身体有些瑟缩。

      然而,没有。

      靖王没有取鞭子,他缓缓伸出右掌要向追风的“天灵盖”拍去。靖王天生神力,力拔山兮气盖世,被他打中,绝无生还的希望。

      “不要,”宇文戎跪在地上,紧紧抱住靖王的双腿,苦苦哀求:“父王,您打戎儿吧,不要杀追风。”

      靖王的手掌稍稍一滞,还是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拍下。追风轰然倒在地上。宇文戎感到自己的心也被生生击碎,他还没来得及哀悼,就被靖王拦腰抱起,向府外走去。

      宇文戎意识到父王要赶他出去,奋力挣扎,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摆脱得了靖王的禁锢?不一会儿,就被带到府门外,靖王把宇文戎扔到地上,冷冷开口:“我离开金陵那天就对你说过,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叫宇文焕。你从哪来回哪去。关门!”

      王爷一声令下,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被无情地关上了。

      宇文戎自嘲一笑,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千里迢迢地回“家”,就这样被拒之门外。追风死的那刻,他以为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这时才知道,其实没有,已死的心不会痛的再死一次。

      泪眼望天,归禽响暝,隔断南枝路。

      靖王府,夜翎阁。

      夜已深,探视沈傲的人陆续离去。

      沈若旭走到床前,无奈的望着儿子,笃定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沈傲睁开眼睛,委屈道:“爹,您儿子现在是整个锦州的笑柄了,我没脸见人了。”

      沈若旭坐到床边,摸着儿子的头说:“傻瓜,输有什么丢脸的,世上哪有常胜的将军?”

      沈傲撅着嘴:“你又没输过,不会明白的。”

      “你怎么知道爹爹没输过?爹爹从小和你宇文伯伯一块长大,武艺、骑射样样不如他,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吗?”

      沈傲坐起身,认真道:“可是爹爹读书,下棋要比宇文伯伯高明的多。爹,我一定要打败宇文戎,赢回乌骓马。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您的儿子是最棒的。”

      沈若旭摇头,一脸宠溺地望着儿子:“爹爹不要你有经天纬地之才,爹爹只希望你快乐。”

      “得不到乌骓马我永远不会快乐,爹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那马,就觉得它是属于我的。”

      沈若旭垂下头,无限感伤:“追风已经被王爷打死了,你宇文伯伯一向爱马如命,这次痛下杀手,一定是悲痛欲绝。以后,不要在他的面前再提追风。”

      沈傲愣住,死了?“爹,”沈傲哭道:“我不要它死,我要乌骓马!”

      沈若旭抱紧儿子:“傲儿,一切都会过去的,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有很多东西,远比一匹马重要。”青衫儒巾,温文尔雅的谋士,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对于沈傲来说,有些东西永远没法过去。

      半个月后,靖王帮沈傲寻了一匹乌骓马,长相几乎和追风一摸一样。

      沈傲趾高气昂地牵着乌骓马,在落叶轩的门口耀武扬威地晃来晃去。

      宇文戎正在院中清理杂草,望到乌骓马后,出现了一瞬的怔忡,然后继续拔草,再也没看沈傲一眼。

      宇文戎的反应让沈傲很有挫败感,得到乌骓马的喜悦一扫而空,遛马的兴致全无,悻悻而归。
      沈傲这才明白,他想得到的并不是乌骓马,而是战胜宇文戎的快乐。可是这份快乐,好像始终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沈傲逛街时喜欢上了一件貂皮大氅,价格昂贵。靖王府一向生活节俭,沈傲不想让父亲为难,只好自己攒钱,过了好几个月节衣缩食的生活,省下了三十两银子,可对于那件大氅来说,还是相差甚远,就在沈傲鼓励自己再接再厉,继续攒钱时,秦膳穿着那件貂皮大氅在靖王府走来走去,逢人便说,这是小王爷送给他的,整个锦州城只有一件。那样华贵的衣服穿在一个瘸腿的老仆人身上,沈傲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不伦不类的感觉,偏又发作不得。一定是宇文戎在借机整他,想到这沈傲冲到落叶轩要找宇文戎算账,被如影、似随两个侍卫打的落花流水,连宇文戎的影子都没看到。

      沈傲闹了好几天,信誓旦旦地要学武雪耻。沈若旭实在没办法,请来瀚海无垠剑锋寒,求他教沈傲剑术。剑锋寒直接回绝,说什么学艺未成,绝不收徒。可没过几天,剑锋寒就成为了宇文戎的授业师兄。辛苦一场,反为宇文戎做了嫁衣,沈傲想想就憋屈。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总之,自从宇文戎来到靖王府,沈傲是事事不顺心,处处不如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戎傲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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