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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心伤难愈 ...

  •   靖王府,鸿鹄园。

      如夫人见到劫后归来的儿子喜极而泣。宇文焕双膝跪地:“孩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靖王扶起他,愧疚道:“是本王没管好戎儿,让你们母子受苦了。”宇文焕低声道:“爹爹别这么说,是焕儿这段时间对弟弟太严厉了,他才会生气,您别怪他。”靖王叹息道:“你是哥哥,管教他有什么不对?难为你到现在还为他求情。”

      阿离敲门进来:“王爷,有个小孩赖在门口不走,他说知道二公子的下落。”

      “去看看。”靖王扯下墙上的鞭子,转身就走。如夫人赶上前,劝道:“小王爷只是一时糊涂,您好好跟他说,不要动手。”靖王神色怆然:“我倒真希望他是一时糊涂。”

      门口的小孩十来岁的年纪,衣衫褴褛,口齿却是伶俐:“大哥哥,也就是您的儿子,托我带话给您。”小脸微微一红,“他说这句话值五两银子。”

      靖王脸色一沉,转向阿离:“给他。”
      小孩接过银子攥的死死的:“大哥哥说,只要您撤兵,他任凭处置。”

      还敢跟本王谈条件!“你去告诉那个畜生,他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您不同意吗?”小孩显得有些兴奋,“大哥哥说,你要是不同意,他还有一句话告诉您,这句话值十两银子。”
      靖王脸色更加难看:“给他!”
      阿离又交给小孩十两银子。

      “大哥哥问您,沈傲的下落重要吗?”
      靖王看向阿离,阿离低声提醒:“沈公子是有两日没回王府了。”
      靖王虎目一睁:“他把傲儿弄哪去了?”
      “您答应撤兵,我才能告诉您。”

      靖王略一思索,大声道:“吩咐下去,撤离栖霞居。”又轻声叮嘱阿离,“派人暗中监视。”
      阿离点头,领命而去。
      靖王问小孩:“第三句话要多少银子?”
      小孩羞赧道:“这句话不要银子。沈傲在溢香园,大哥哥在落叶轩。
      靖王火冒三丈,立即赶往落叶轩。

      宇文戎此刻恰巧毒发,瘫倒在床,疼痛难耐,冷汗淋漓,。
      还敢睡?靖王发疯似得将宇文戎从床上拽下,拎起鞭子,劈头盖脸地狠抽:“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竟跟本王耍起了手段!挟怨报复,绑架兄长,无情无义,谎话连篇,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靖王这顿骂,比离殇之毒,鞭打之痛更令宇文戎绝望:努力了这么多年,期盼了这么多年,等待了这么多年,我在父王眼中还是这么的不堪!无法言喻的痛苦席卷而来,一口鲜血喷出。
      靖王也觉下手过重,停下鞭子,质问道:“为什么要绑架焕儿?栖霞居是什么地方?你在锦州安插了多少势力?”

      宇文戎申辩道:“戎儿没有绑架大哥。”其余的不能说。

      “你还敢不认!焕儿亲耳所闻,他冤枉你不成!”

      宇文戎身心剧痛:“同样是儿子,你为什么信他,不信我?”

      “因为他孝敬、恭顺、善良,而你……”

      “他那么好,你生我做什么!”宇文戎嘲笑般地望着靖王,“从小到大,你从没有像对待大哥那样对待过我一次。你天天陪着他,教他练枪、射箭,给他做木剑、木马,带他骑马涉猎,而我,永远是被遗忘的一个。你们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儿子。”

      靖王心中一痛:“就因为这个,你绑架焕儿?”

      宇文戎伤心欲绝,口不择言:“没错,我恨不得杀了他!”

      “你怎么能动这样的心思!”靖王的怒气冲昏了理智,又举起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宇文戎再也承受不住,数口鲜血涌出,昏厥在地。

      靖王瞬时恢复了理智,慌忙扶起儿子,大声呼喊:“戎儿,戎儿……”

      宇文戎醒来时,躺在床上,上好了药,换好了衣服。秦膳站在床边只掉眼泪,靖王负手立于窗前,几名侍卫堵着地道。明晃晃的锁链掷在地上,链锁的一段固定在柱子上。宇文戎漠然一笑,终究还是躲不过。

      秦膳见宇文戎醒来,边哭边劝:“二公子,你不会绑架大公子的,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快给王爷解释。”

      宇文戎笑笑:“没什么好解释的。”

      靖王亦是心痛,回头道:“宇文戎,我不管你有多少恨,多少怨,统统收起来,不要耍什么心机手段。本王会锁住你,不会再任你胡作非为!这套锁链是玄铁铸造,刀剑奈何不了,不要白费力气;钥匙只有一把,本王会亲自保管,除非你那些手下有本事杀了我,否则,你休想出去!来人,上锁!”

      秦膳一瘸一拐地扑过去,跪在靖王面前:“王爷,不能锁,二公子是一个那么心高气傲的孩子,受不了这个。”
      宇文戎平静道:“秦伯,不要求他了。以后戎儿就可以天天陪你聊天解闷了,这样很好。”朝秦膳笑笑,“我饿了,能不能帮我做些桂花糕?”
      秦膳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含泪退下。

      两名侍卫提着锁链走到床前,宇文戎十分配合,一点也不挣扎。

      锁好后,两名侍卫退下。

      宇文戎抬手望望束住手腕的铁环,上面嵌着可以调节大小的锁扣,嘲讽一笑,父王想得真是周到!“谢谢父王专门为戎儿打造的镣铐,戎儿不孝,让您的苦心闲置了七年。”

      听了这番挖苦,靖王心痛莫名,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你这性子是该磨磨了,好好待在落叶轩,修身养性,躬身自省,别再为所欲为!”

      宇文戎心如死灰:“孩儿谨记父王的教导。您教训够了吗?如果没有,接着教训,戎儿洗耳恭听;如果教训够了,就去陪大哥吧。我只会惹您生气。”

      靖王没去陪宇文焕,端坐在凌云阁的藤椅上,静静擦拭着宇文戎的佩剑。

      剑身薄如蝉翼,剑锋清光流转,整把剑轻盈、柔韧,并不是靖王习惯用的兵器。
      靖王不能自如地操控软剑,就像他无法轻易地驾驭儿子一样。万事但凡涉及到宇文戎,都会让他感到无力、挫败。

      犹记得,宇文戎第一次跟剑锋寒学剑,靖王躲在落叶轩门外偷窥:儿子被吊在院内梧桐树下,双腕被粗糙的绳索牢牢束缚着,唯有脚尖着地。那时戎儿只有十岁,瘦弱的身躯,随着剑锋寒手中藤条的起落,来回摇摆,震得落叶纷纷。

      靖王五内如焚,纵是有所准备,他也不能接受儿子遭受这样的对待。如若动手的是旁人,靖王定会以牙还牙,加倍讨还;可这人是剑锋寒,他怎能计较?

      拳头攥了又攥,掌心沁出了缕缕鲜血,靖王忍了又忍,强迫自己离去。煎熬了将近半个时辰,靖王忍不住再去看:宇文戎仍被吊着,艰难地背着晦涩难懂的剑诀,但凡有一字背错,剑锋寒便用藤条毫不留情地破风一击,孩子的身躯随之一颤,勉强稳住后,接着再背。

      靖王忍无可忍,唤来了如影、似随。
      “你们不是武艺高强吗?不是来保护戎儿的吗?为什么不救他下来?”

      如影、似随对视一眼,颇为不解。
      一个怪声怪气道:“练武哪有不吃苦的?少主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个怪气怪声道:“王爷朝少主甩鞭子时,力道不比剑锋寒小。”

      靖王暴跳如雷:“这能一概而论吗?我那是管教儿子,他这是泄愤。”
      如影、似随更不以为然。“理由不同而已,结果还不一样!”
      “王爷哪次生气,倒霉的不是少主?”
      靖王一脸凝滞,跟他们交涉简直是白费唇舌,挥挥手吩咐:“把锋寒请来。”

      “王爷。”剑锋寒深施一礼,恭敬而疏离。

      靖王五味杂陈,收敛了怒气,力求平静:“戎儿做事执拗,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该消了吧。”

      剑锋寒的声音和他的剑一样,冰冷无比:“蜀山门规首戒不择手段,戎师弟既入蜀山门下,自当恪守师门规矩。王爷若是不忍,锋寒带往蜀山管教。”

      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都敢这么打,带回蜀山,不被你折腾死。不行,决计不行:“本王不干涉你授艺,只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放戎儿下来?

      “本来可以放了。王爷既已过问,加罚半个时辰。”

      靖王心头一紧:“这也是蜀山门规?”

      “这是锋寒的规矩。受罚时,自己或他人代为求情,责罚翻倍,打死不计。”剑锋寒的声音冰冷依旧,“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靖王神色再次凝滞,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有。”

      黄昏时分,剑锋寒终于离开。靖王急不可耐地赶往落叶轩,落日的余晖,斜斜射来,整个院子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红色,让靖王不由得联想到血色,急急推门而入,凉风顺着门缝灌入,吹得墙上的白纸哗哗作响,宛如催命符般招摇。靖王一把抓下,撕得粉碎:“这是什么鬼东西?”

      宇文戎伏在床上,用毛笔画着什么,任由如影似随上药,一见靖王怒气冲冲地进来,慌忙示意二人退下,匆匆放下毛笔,披衣坐起。

      靖王更气:“身上有伤,就好好躺着,逞什么强!”

      宇文戎笑笑,还是坚持穿好衣服。靖王瞟见孩子身上的新伤旧痕,创钜痛深,那些深深的疤痕,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吗?

      “父王,”宇文戎的声音有些嘶哑,“戎儿把画好的剑势,贴在墙上,好时时观摩。我刚学了几招,父王要不要瞧瞧。”

      靖王沉着脸不说话。

      宇文戎忙抽出墙上的宝剑,甩腕用力。那把剑,长而厚,分量不轻,牵动了宇文戎右腕上的伤口,一阵剧痛,宝剑脱手,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靖王见儿子缠着厚厚白布的手腕溢出了血渍,更加心痛:“拿都拿不稳,还练什么剑!”

      宇文戎默默拾起宝剑,放回剑鞘,低声道:“戎儿会练好的。”

      靖王苦口婆心道:“你要学剑,本王不反对。可天下那么多用剑高手,为什么偏选剑锋寒?离开他,我替你另寻名师。”

      宇文戎摇头:“戎儿学剑,就要学天下第一的剑法,放眼江湖谁能胜过剑锋寒?”

      “你只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了不了解他的家世背影,他是……”

      “戎儿知道。”

      靖王一愣:“知道?知道你还用尽手段,逼他教你学剑?你每每面对他,不觉得有愧吗?他每次看到你,不会有恨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戎儿只想学上乘的剑法。那件事,戎儿不想逃避。”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靖王挥起巨掌,眼看就要落下。

      宇文戎昂起头,坚定地注视着靖王,毫不退缩。

      这幅神态,打亦无用。靖王收起手掌,恨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愤愤离去时,听到宇文戎说:“戎儿不会后悔。”

      从那以后,靖王再也没有看过儿子学剑。

      昨晚那一剑,是那么的惊艳,该是吃了多少苦练就的。可就是那样的一剑也无法伤到萧骋分毫,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戎儿初生牛犊,无知无畏,朝廷、离国、靖军无不针对于他,若想保全,唯有敛其锋芒。

      靖王叹了口气,将宝剑轻轻置于剑匣之中。剑匣是流光剑出炉那日,靖王亲手赶制,做工精细,斧凿无痕。七年来,一直放于靖王床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心伤难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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