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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高富帅与穷屌丝 ...

  •   钟强曾经在一本记不住叫什么名的杂志上看到说,不管男人女人,失恋之后都要通过做某些事情来进行痛苦宣泄。通常来说,失恋的女人会跑到饭馆里不管不顾地胡塞一顿,仿佛今后的幸福会随食物一起吃到肚里;而失恋的男人则会冲到妓院里昏天黑地的发泄一番,仿佛曾经的痛苦会随jing液一起喷出体外。
      所以这天晚上,当钟强看到永健居然一口气在夜店了挑了两位小姐时,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从“唇色”回来之后,永健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不吵不闹,不哭不笑,连“杜欢欢”三个字也一整天都没有再提过。两年的牢狱生活多多少少还是让这位吊儿郎当的市井混混成熟了些许,而接下来的,就全部交给时间吧。
      钟强知道永健心里不好受,他自己也失过恋,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更何况自他们相识的十几年来,萧永健还是头一次认了真,动了情。昔日女友如今成了本市娱乐行业大佬“贺老四”的女人,且不说这是门当户对还是臭味相投,单就那座作为礼物送给杜欢欢的□□,就是萧永健这辈子都赚不来的。而除了金钱之外的其他东西,对于欢欢这种女人来说,也许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吧。

      走廊里传来沉缓的脚步声,钟强赶忙打开了门。
      “回来啦?吃饭了没有?”
      “外头吃过了。”
      “还以为你今晚就住在那家旅馆了呢。”
      “住什么住啊,完事了就回来呗。哪双拖鞋是我的来着?”永健原先和杜欢欢租过一间单元房,后者疑情别恋之后,就把房子退掉了,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在大闹了□□后冷静下来时才一五一十地从钟强那里得知的。
      如今,无家可归的永健只能寄居在钟强家里,幸好两人是一同长大的铁哥们,喜好热闹的钟强百分之百地欢迎朋友,为此他还特意为永健买了张二手单人床放在卧室。
      “就那双蓝的,中午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吗?”
      “忘了。”
      也是,就永健当时的心情,能记住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才怪。为了不提起伤心事,钟强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说,那俩妞怎么样?技术不错吧?是不是爽翻了呀?”
      “还行吧。”
      “装什么深沉,你瞧瞧你,跟棵拿水焯了的菠菜似的。就你那家伙这么长时间没用了,也不悠着点使,回头一不小心再战死沙场。”
      永健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来点燃,不屑地“切”了一声,身体随意地往后一仰,躺倒在沙发上,可紧接着他便被屁兜装着的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咯得呲牙咧嘴。
      “靠!什么呀?”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小钟在上午拾到的那个大款的钱夹,永健这才仔仔细细地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遍。在那一堆卡片中,他找到了一张工作卡,持卡人名叫江远。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证件上面那缩小成2寸的英挺面容,萧永健有些移不开眼睛。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直了。”钟强总是有在永健思维出窍时好死不活地插进来一杠子的本事。
      “哎嘿?这不是丢钱的那主吗?给我瞧瞧,‘圣曦’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董事长......哇!大老板啊,还真是个有钱人,怪不得那么有范儿!”
      “他是你爹呀!你那么崇拜他?有钱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他妈资本家!”永健本来就有些仇富心理,如今发生了杜欢欢的事,他对有钱人简直恨之入骨了。
      “我告诉你,就是这种人把老百姓的钱给诳走了,不光诳钱,还诳女人,你兄弟我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还在那穷羡慕,傻不傻呀?”
      “切,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钟强嘀嘀咕咕地翻着一对卡片说。“咦?这怎么还有你的照片?你过生日时候照的?我怎么不知道?”
      “看清楚了,那不是我。我小时候哪知道生日蛋糕是什么味啊?”
      钟强想了想,也对。他和永健从孤儿院野孩子一直入主到社会小青年,不用说双层的生日蛋糕了,连奶油什么样都没见过。
      “那还真不是你,不过你俩长得可真像!你看那眼珠......诶?这还有字呢嘿。”
      永健这才注意到照片背面有两行退了色的字迹,但笔迹却明显不同。
      字迹第一行写的是:1990年11月16日,萧寒9岁生日留念。
      而第二行却是:寒寒,你在哪里?
      萧寒?原来这小孩也姓萧。
      还有,难道他丢了吗?

      又是那个地方。
      朦朦胧胧,浑浑噩噩,所有的一切都是黄色的。昏黄的天,暗黄的地,褐黄皮肤的孩子们坐在红土的坟头上,聚精会神地听一位穿着明黄裙子的阿姨在讲故事。
      “小朋友们,今天阿姨要为你们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弟弟在那里。从前,有一对邻居小伙伴,一个大哥哥,一个小弟弟。不知为什么,大哥哥非常不喜欢这位邻居小弟弟,于是,一天下午,哥哥把弟弟骗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山脚下,自己偷偷溜了。小弟弟在那里等啊等啊,直到天黑却怎么也没有等到大哥哥回来接他回家。小朋友们,你们猜?这位小弟弟身上最后发生了什么事?”
      坟头上的小孩们纷纷举起了黄色的小手。
      “他被狼吃了。”
      “他被人贩子卖了。”
      “他被屈死鬼带走了。”
      黄裙子阿姨开心地不住点头。
      “对,对,你们都猜对了!”
      坟头上的黄脸的孩子们也都高兴地手拉手,一边说着歌谣一边咯咯咯地笑。
      “呵呵!”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萧寒站在酸枣树旁......”

      不!
      不是这样!
      我不想这样的!
      我从来都不想!
      “不——不——!!”
      黑暗中的身影发出苍凉的嘶喊,咸涩的汗水迅速在额角聚集后大颗大颗地滚落,他忽然感觉好冷。
      “小远?”轻微的敲门声响过后,母亲缓缓地推门进来,旋开台灯,琥珀色暖光的映衬下,他的面孔却更显苍白。
      “妈——”他低唤了一声,像是无意识地,又像酝酿了好久。
      听到这声呼唤后,母亲稍微愣了一下,多少年来,自己的儿子江远从来都是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抖擞得就像满弦的利剑,所向披靡。强势、果敢向来都是他在生意场上的杀手锏,是他在公众前的独特气质。
      可只有这位母亲,在目睹江远强大的同时,能够体会到他藏匿内心的真正脆弱。就如此刻这般,江远仿佛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瘫软在被褥里,连声音都像浸透在一滩虚软的水中,孤独而又无助。
      “做噩梦了吧?”
      江远漠然自语:“吵醒您和爸了。”
      “没事,岁数大了,觉本来就轻。就算你刚才不喊,你爸那大呼噜也吵得我睡不着。”
      江远依然像失了魂一般地坐在那,母亲为他倒了杯水,又替他理了理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安慰道:“小远,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听到这句话,江远就像幼童学到至理的名言,他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慰藉,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躺回到被褥里。
      母亲站起身,又不放心似的帮儿子揶了揶被角,这才关上灯转身离去。
      卧室内,月光滤过窗帘的遮挡柔和地铺散在江远俊朗的面庞上,他紧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漆黑的小扇子,簌簌地震颤着。
      此时的江远是如此地期待黎明的来临。

      黑夜再长,也只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光景而已。果然,当明媚的阳光清凉地洒满卧室时,“圣曦”集团那号令群雄、气冲霄汉的江总又回来了。
      “‘左岸’三期的整体构图出来了没有?”餐桌上面,金灿灿的油条冒着腾腾的诱人热气,瓷碗内的豆浆也浮起了一层香浓的浆皮儿,但江远却丝毫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召开着电话会议。
      “不行,年底之前一定要把最终图纸敲定。人手不够我会安排设计二部的丁设计师去帮你们。”
      ......
      “我知道这个项目以前是由崔设计师主持的,可他现在在休婚假,我说过在此期间谁都不能打扰他!创作上要独立自主,既然我已经把这个项目转给了你,就得拿出点真才实干来,没有独到的理念,处处依赖崔设计师,自己的头脑连半点构思能力都没有吗?这是公司,不是培训班,更不是福利院,胜任不了就请另谋高就!”
      ......
      “那就拜托大家了,最近辛苦一点,设计进度一定要跟上。董事会不会忽视每位员工的付出,年底分红的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
      “喂——小吴,莫亚公司的合同送过来了吗?天华的呢?”
      ......
      “好的,就先放在我办公室吧,我今天上午就回去,然后直接去公司。先把与朝晖房地产的合作计划e-mail一份给我,我到飞机上看。另外,帮我安排一下会议室,下午三点召各开部门经理会议。”
      ......
      “哦,对了。我的工作卡补办好了吗?其他的那些会员卡呢?”
      ......
      “嗯,好的,谢谢。”
      当江远放下电话的时候,早餐早已没了刚端上来时的热气。母亲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走过来,将冷掉的早点放进微波炉里。
      ......

      从面试地点出来后,萧永健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一个多星期以来,他不停的在城中寻找着各式各样的工作,但结果无一例外地被微笑着告知回去等消息。
      永健虽然学问不高,但也并不傻,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些消息他是一个也等不来了,因为他清楚的捕捉到,那些面试官在得知自己有服刑经历时,一个个的眼神仿若直面社会渣滓。
      人啊,一旦坐过牢、蹲过狱,就像在光滑的面容上落下一道丑陋的伤疤,想遮遮不住,想去去不除。有了案底,正规单位是再也进不去了,打算干个体又毫无本钱。那句“因为年轻,所以还会有大好前程”这句话,似乎和“逗你玩”没什么两样。
      其实要说年龄,24岁的萧永健确实还拥有着令人艳羡的青春年华,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两年的牢狱生活让他预感到,自己未及辉煌便将从此灰败下去。
      肚子一饿,脑袋当然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永健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还是杜欢欢。一想到这,他便再次双目通红,青筋暴起,但此刻的永健憎恨的已不是杜欢欢,而是自己一穷二白的失意人生。他突然想到,似乎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这个虚荣的拜金女竟然曾经想要嫁给过他。
      那是在他们开始交往两年多的时候,欢欢想合伙跟永健把自己工作的那家发廊盘下来,然后结婚、生孩子,一本正经地攒钱过日子。可萧永健却年少轻狂,浮躁得没有一天能塌下心来。
      首先,他看不上那家理发馆,嫌它太小,觉得自己满身的才华施展不开,又说什么,他和欢欢刚到法定结婚年龄,作为21世纪的都市男女,应该响应号召,晚婚晚育,农村思想会让城里人看不起。
      话一出口,欢欢顿了一会,随即笑呵呵地说:“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谁愿意早早结婚生孩子了?”
      那时她的眼睛没有化妆,却眨得晶亮晶亮地,永健打心眼里觉得好看。
      当年年底,萧永健因为诈骗罪锒铛入狱。
      在那之前的几个月里,杜欢欢再也没有提起过结婚的事,他们一直保持着恋人的关系,但欢欢再没有和男友畅想过未来。而萧永健,只能在度过了两年的铁窗生活之后,才从回忆中依稀体会到,他和杜欢欢,其实在七百多天以前的过去,就已走到了未来的尽头。

      一股葱花味让永健停止了无谓的思索,他咽了口口水,认真地寻觅着香味的来源。当双眼最终定格在路边的一个煎饼摊上时,他的双腿早已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位迈了过去。
      果然,一套两个鸡蛋的煎饼果子下肚之后,永健觉得不但身体暖活了,视觉听觉都跟着有了显著提高,浆糊了一上午的思维现在也终于清是清黄是黄。
      周围一下子明朗起来,摊煎饼的大妈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水果摊的妇女带着口罩唔鲁唔鲁地叫卖,墙犄角还有位中年大叔冲着一个大学生似的文化人高谈阔论,周围看客一帮。人缝里,永健看到大叔面前戳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专业测字。
      测字这种事就像算命,永健从来不信,更不感兴趣,连他这种半文盲都知道那是忽悠钱的蒙人玩意,搞不懂为何那女学生还信以为真,在一旁拿着笔边听边记。
      永健不感兴趣,于是看也没看便走开了。但测字大叔那带着乡土气息的外地嗓音,还是义无反顾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姑娘,听大哥我一句忠告,好字儿能让你时来运转,鸡犬升天,坏字能使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所以你一定要......”
      身败名裂,时来运转......
      呵,说得可真邪乎!
      不过,这万一要是真的呢?
      纷繁的都市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它湮没了测字大叔的声音,湮没了失意永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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