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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肖透越发肯定自己绝对不适合明着与人恋爱。在一个耻于说爱的环境里长大,他对于那种感情的定义基本为零。
      他在父母之间似乎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爱情的存在,但是却有相当自然、完全不违和的亲情存在。似乎他们两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一起,也应该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他们从不会做一些表示亲昵的夫妻间的举动,而是相互挖苦、用很不好的口气去关心对方。对于一些太过边缘的东西,例如同性恋、自闭症、社会边缘人格障碍、存在感缺失症,他们是像避开瘟疫一样避免接触它们的。因此肖透成长的环境十分简单明了,也因此内心一无所有。从小到大看的书足够堆起来给一个人火葬了,但他心里对于爱的定义却越来越模糊。
      魏悬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喜欢的感情来自同一个人内心里,那么你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块面包有什么区别?”
      当时肖透想了很久,一开始觉得应该是有区别的,于是回答道:“喜欢一块面包是基于想吃掉或者使用的心情,是自私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无私的,总想对他好。你并不会想给一块面包买玫瑰送戒指吧?你也不会想吃掉你喜欢的……”
      等等,好像不对。
      “Good point。”魏悬说,“老子就不会给一块面包戴小金戒指儿。虽然我是觉得当我真喜欢这个人喜欢得不得了时,是会想吃掉他的。毕竟如果他有自己的意识,你就不能控制他不去爱上其他人。如果吃掉他,就相当于真的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里,也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肖透于是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啊,果然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块面包是没有区别的啊。”

      第二天中午,肖透和往常一样和一边骂骂咧咧着天气太湿太冷的魏悬走到学校餐厅,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里。两人坐下来面对着盘子里的食物,热气和香气一起散发的鱼排和薯条刺激着食欲。肖透吃饭有两个习惯,第一是极少说话,第二是只盯着盘子里的食物。魏悬照旧抱怨着学校餐厅的东西。
      “早知道今天中午又吃鱼排薯条,老子就回去画大饼充饥了……”
      一边说着,他用叉子将东西大口塞进嘴里。

      不远处的一桌坐着张迟海,再过去一桌则是杨濯伊和一帮女生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肖透发现如果张迟海在自己目光所及范围内,自己总是不自觉地要去看他。
      有点卷的头发,骨感的握着刀叉的手,瘦削的侧腰线条,还有……总是在瞟杨濯伊那一桌的眼神。
      肖透望了那边一眼。试图专心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张迟海的举动让他有些在意。他模模糊糊地想起记忆里一个片段,似乎曾经听张迟海说过,杨濯伊有些像他的女朋友。张迟海还说,当他把这个告诉自己的女朋友时,她还生了气,怀疑张迟海是不是变心了。
      不过即使真的是这样,也只能说明张迟海心里喜欢的还是以她形象为基准的女生。某种程度上说,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一样的长发,中分,卷发尾,个子不高,很有主见,平时相当温柔可亲。
      所以说他喜欢这样的人吗。
      肖透无法控制地想到自己变成那个样子的情况。一瞬间有种相当严重的自我厌恶感。
      这还用说吗。自己是男人,不是软软绵绵一碰就坏掉的女生。自己没有任何像她或者她的资本。即使某一天丧心病狂为了这个而去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也不会喜欢自己,也不会有其他人喜欢这个为了他而变得不伦不类的自己。
      他沉默地盯着盘子里的鱼。用刀割开,露出白色的肉,一瞬间胃酸涌了上来。

      “哇——擦——你干嘛吐啊!有没有那么难吃啊!今天的东西其实还好的啦!救命——”
      “——我没事,没事……恶!!!……不好意思。”
      一瞬间腾起了非常对不起魏悬的愧疚心情。
      对不起,魏悬,让你和一个连吃饭都想着奇怪事情的变态坐在一起。

      过了几天,持续阴霾的天气终于有了些略微变好的迹象。说是变好,其实也只是从下雪变成了下小雨,偶尔伴随着时日不多的多云天。
      那几天过得特别平静。整日只是流连于画室和宿舍之间的肖透觉得生活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加平静的了。虽然觉得挺好,却也有些寂寞。由于艺术课的修习功课已经到了尾声,他也画完了一些大型的作业,在最终考试要求发下来之前的时间就这么空了下来。
      他照旧每天七点起床,用洗面奶细细洗干净脸,刮完胡子,然后洗完澡,涂上润肤露,把脏衣服收在一个洗衣袋里,将画笔和牙刷摆放整齐,给西装外套洒上不浓的香水。
      每天每天。以一样的步骤持续推进着,却还是有某些东西在切切实实地流失着。在缺失。供给源却正在枯竭。由于不得不每天仍对外做出常态,肖透感觉那样的吞蚀正在变得严重起来。
      但已无法在意。

      肖透和杨濯伊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十分友好起来。说来奇怪,本就同样是选修艺术、在同一个画室的人,应该会比其他人更加亲近一些,却直到圣诞节过后第二个学期开始时才逐渐熟络起来。
      说到底杨濯伊也是个奇怪的女子。似乎身在画室里的人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明明瘦的不得了,她每个月做的最多的事却是减肥。特地买了个体重计放在房间随时监控体重。似乎没有味觉一样早餐可以只吃开水加麦片午餐吃苹果晚餐则不吃。某次闲聊的时候说到自己由于是早产,出生时只有1.5公斤,大家都以为她活不下来了后来硬是健康成长了起来。跟谁都处得来。对于自己舍不得花钱却会在去荷兰旅游时花几百欧元给她爸爸买件西装。
      总之是个奇怪的好女人。
      肖透不由自主地这样想,跟奇怪的好男人也非常搭呢。如果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估计也会喜欢杨濯伊这样的女子的。总觉得不需要很多多余的东西去修饰,她自身的存在已经很清新、很干净。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估计也会喜欢上她——大概就是这样的。

      某个星期六,持续阴雨的天气仍然没有转好的迹象。
      依然没有任何娱乐安排的肖透在早上十点钟起床后,随便套了一条运动裤和棒球外套,到宿舍楼下的学习室去。
      学习室隔壁是会客厅,放了一架老得不行的钢琴。估计年龄都可以给肖透当爸爸了,有些琴键也是一按下去就像老人皮肤一样凹下去起不来。还有一个键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发音功能的。
      但周末去不了教室练琴的肖透和陆桀都会在这架旧钢琴上练习,这就加剧了它老化的速度。
      陆桀弹琴相当凶,这和他一直保持面瘫的表情完全不符合。每次肖透站在他身边一边翻琴谱一边看他弹,总是默默地为这架老钢琴担心。
      周末早上十点半的自习室空无一人。肖透推开了和自习室相连的通往游乐室的门,意外地发现有个人在打台球。

      “嗨。”
      肖透打了个招呼,对方回过头来。是杨濯伊。
      她笑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台球杆。“一起打吗?”
      肖透想想反正闲着没事干,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无语地打了几杆,没有任何交流。由于之前肖透走了下神打了空杆,杨濯伊有两杆的机会。在这个空当,肖透拄着台球杆发愣,手心干干冷冷地顺着杆子一直滑。
      “咔哒”。门响了一下,随后探进来一个脑袋。
      “就你们两个啊?”
      肖透转过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熟悉的蓝衬衫和毛领外套,视觉的刺激比其他都要快地让他脑子一热。
      张迟海随后把门开大了点,走进来。
      “外面下雨了。”
      “……”
      “……”
      他丝毫不理会不知如何接话的两人,自顾自走到角落一张扶手椅边一屁股坐下,翘起一双长腿。
      “谁赢了?”
      这么问着,他扫了一眼台球桌,啧啧两声。
      “黄球赢定了嘛。”
      肖透是打的红球。他哑口无言,因为刚才出于让着女生的心理,他任由杨濯伊乱打一气。
      “行行,就你厉害。”
      张迟海的确是相当擅长斯诺克。这一点倒相当符合他,整个人都像奢侈品专柜的模特一样,硬要找一个词概括的话,应该是……衣冠禽兽。
      对方并没有回答,开始转而专心地玩起手机来。
      这样只有肖透觉得尴尬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很久。打完了这一场后,杨濯伊直起身来说她要回房间去了。肖透点点头,手握着台球杆踌躇着。手心由于出汗而变得湿湿滑滑。
      本来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人此时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出游戏室,一句话也没说。
      肖透屏住的呼吸直到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时才放松下来。
      他一瞬间突然觉得好累。
      同时对于自己是个傻X这件事又重新确认了一遍,而且对于傻X的定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角有些发涩。阴湿的冬季的确快要过去了,干燥对于这个时间而言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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