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城》cristine

15、第 15 章

　　“在你还没出生前我们就收养了他，送他去格利诺布是不得已的决定，你母亲怕你伤心，所以编了一个谎话来骗你。送走你哥哥之后，她心也碎了。”
　　“玛吉德是你母亲家族里的人，接走瑞那之后一直定期送来关于他的消息，可有一天，玛吉德派人骑快马四天就赶到了维立叶尔，送来了你哥哥病重的消息。”
　　“仔细想想吧，瑞那和你长得根本不像，他和齐格弗雷德一样有黑色的眼睛和头发，你那时候小不明白，那现在你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异样。”
　　“不论瑞那是什么种族，他在你心中永远会是哥哥，对吧，尤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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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从内殿逃出来的，尤里安全然不记得了，回过神之时，他已经穿梭在城堡密网织就一般的走廊中，脑海里仍回响着父亲先前告诉他的话。
　　“这算什么……”尤里安轻声问自己。为什么要向他隐瞒这么多？究竟还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脚步声传来，停在了他身后。齐格不确定地开口唤道：“尤里安。”
　　“叫你来当说客？”尤里安没有转身，“真可惜，格利诺布是精灵大陆境内最靠近人族的城镇，孤儿院里肯定都是人类的小孩，你怎么可能记得，他们的如意算盘也算打坏了。”
　　尤里安的话中裹挟着陌生却又熟悉的讽刺语调，一改这些日子的收敛和平和，除了让齐格突地不适应，又隐隐替他感到心痛。
　　“他们一定，有什么苦衷，不会是故意欺瞒你的。”
　　“苦衷？”尤里安闭眼，气极反笑，“是啊，精灵一族掌握最高权力的人，一定有难言的苦衷，才会把收养多年的养子送到那样偏远的地方，让他自身自灭。”
　　“别这样，尤里安，”齐格小心翼翼地握住尤里安的手臂，将他转过身。当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瞳中夺眶而出的泪水时，齐格愣住了。
　　眼前人的嘴唇轻轻颤抖，脸颊上是未干的泪痕，向来挂着或骄傲或冷淡表情的脸上如今满是迷茫和痛楚，可这一切对于齐格却是致命的蛊惑，让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
　　尤里安也注意到了齐格的异样，但那一刻，仿佛被他眼中溢满的担忧和关切施了咒，一动不动地看着齐格越凑越近，最后忍不住闭上眼。
　　但预料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尤里安感觉到齐格松开了手。
　　他睁开眼，两人间的距离瞬间像是隔了一个宇宙。
　　尤里安不知道心底深处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是不是称得上失望。
　　“你应该和他们好好谈一谈。”齐格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冷静，“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总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的。”
　　尤里安双手在齐格看不见的地方颤抖得厉害，他控制不了，于是任由伤人的话从开合的嘴中吐出：“你觉得一个从小被父母抛弃的人说这些有说服力吗？”
　　即便知道会在齐格的伤口上再狠狠划下一刀，尤里安也无暇顾及了，此刻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尤里安失眠了，而且持续了好几天，一闭上眼就看到自己转身前齐格受伤的表情。
　　他给自己那天的失态和冲动找了很多理由：“齐格突然凑上来，他当然要为自己失礼的举动付出代价”，“之前就觉得这个人族对自己心存龌龊，这下终于被抓个现行，不好好教训下他可不行”等等。
　　但是，为什么以为他会吻自己时，心里有一丝窃喜的慌张，而他松开手后，自己又突然间怅然若失呢？
　　尤里安烦躁地翻了个身。尤里安冯海因里希兰彻斯特！什么时候你变得像个患得患失的姑娘一样了？！你现在该在意的不是父母的瞒天大谎吗？！为什么满脑子那个人类青年的事情？况且……
　　尤里安重重地躺回床上。况且当时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如果说知道了瑞那并非他亲哥哥让他感到被父母欺瞒的失望和愤慨，那么对齐格可能不会原谅他的认知让尤里安没由来一阵心慌。
　　是什么时候起呢，对齐格的感觉变了味。
　　是魔族临走那日，城墙上一错身时的目光交汇？还是森林里昏迷时背着他的不那么强壮但异常可靠的肩膀？抑或是更早，塔楼顶的训斥，或议事厅前的对峙？
　　尤里安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些繁乱的感觉打扰，可每当夜深人静时，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的是和齐格一起时的种种细节。那些原本看来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细想起来竟会让他止不住地傻笑。
　　尤里安猛地坐起身，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齐格这几天也睡得不安稳，那个讨厌的梦魇又开始折磨他。虽然无论怎么回想也只能想起梦境的少许片段，可似乎和他的童年生活并没有关联。
　　玛吉德嬷嬷从小就教育孤儿院的孩子，不要为自己的身世自怜自哀，因为那是没有用的事情，还不如想好未来每一步怎么走。所以对在国王夫妇面前坦露过去，齐格并没有任何不快或尴尬。
　　可尤里安的话依旧伤了他。
　　兴许是因为在乎，所以来自那个人的言行对本人的影响会被无限放大。
　　齐格已经承认自己的感觉。
　　在格利诺布时，齐格偶尔也会和镇上的姑娘约会，但始终提不起什么劲。来到维立叶尔，虽说他的生活是被迫和尤里安搅在一起的，可仔细想来，似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乎的，早已超过了身为一名近卫的范畴。
　　看到尤里安受伤焦心异常，对公主的亲近也敷衍以对，会为尤里安和琉森在一起感到别扭，连那两人临别时的亲昵在他眼里都显得那么碍眼。
　　齐格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那种个性。可是，尤里安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是精灵一族的王子，未来的国王，而自己呢？充其量是他麾下的小小骑士，凭什么站在他身边，就像那个稳重潇洒的魔王那样？
　　齐格暗暗庆幸，昨天那一吻没有吻下去，也许还不算铸成大错。没有留下念想，将来也就不会生出后悔。

　　虽然是礼拜日，可齐格早起梳洗后，照常下楼来到了骑士殿的训练场，当他发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后不免有些惊讶。他在训练场门外换上了训练用的护具和面罩，正要推门进入时，从半掩的门扉后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别废话，就说你肯不肯吧，拉梅威。”
　　“只要是殿下的命令，属下自然照办，”拉梅威向来杀伐决断，此时却难得地犹豫不决，“可容我冒犯问一句，您怎么会突发奇想来这里训练？”
　　齐格侧身一步，果然看见了门后穿戴整齐的尤里安，此时后者正颇为不耐地嘟哝：“你就当我是闲着无事，强身健体吧。”
　　“可是殿下……”拉梅威还想说什么，突然敏锐地注意到了门后的齐格，“奥因塔尔，进来。”
　　齐格硬着头皮进了门，余光瞥见尤里安的肩膀瞬间变得僵硬。

　　尤里安睡不着后干脆起床，披着寝衣站在镜前，回想起那日齐格革履旦待的样子，同样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是精神干练，在于自己却只显太过纤细。突然想起琉森临别时的关照，现在想来也像讽刺自己瘦弱。
　　尤里安下定决心找到拉梅威，希望他可以给自己安排训练。
　　拉梅威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教过王子骑射和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算是他的半个老师，因此在编造训练的理由时，饶是尤里安也不免支支吾吾的心虚。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来到了骑士殿。尤里安的心头一时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想。
　　“早安，统领阁下，早安……殿下。”
　　尤里安没有看他，只是几不可辨地点了点头。
　　这时拉梅威的一个提议却让别样心思的两人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不如这样，殿下，让奥因塔尔陪你练练手，如果您能坚持，我再给您安排接下去的科目。”
　　“我不要！”
　　尤里安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反对得过于激烈，在这空旷的训练场里形成了回声，瞄了一眼齐格，发现对方也正看过来，赶紧尴尬地移开交汇的目光，又忙着解释，“不是不要……我的意思是……”
　　尤里安难得地语无伦次，耳朵尖升腾起红潮，让拉梅威诧异的同时皱起眉头：“您不用担心，奥因塔尔是我最放心的人选之一，他懂得分寸的，对吧？”说着转向了齐格。
　　也不知道齐格是怎么想的，竟然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