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布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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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雨，是股宗离开的第二天开始下的。
出云的正北边就是海，所以雨水往往来的比较突然。
这一场雨也没有打破以往的风格。
豆大的雨点一个个像是骁勇擅战的士兵，雷鸣为战鼓，闪电为战旗，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出云这片神圣的土地。
“哗哗——”
那是雨滴穿林打叶的声音。
叶王走到窗前，打开木制的窗户，雨滴便纷纷扬扬地飘撒进来——因为这一个短暂的动作，明天定时来打扫的侍女怕又是要受累了。
酒红色的长发似是想要随雨滴一起，不安分的浮动，却又被黑色的发带紧紧的束缚住。
叶王身上披着一件暗色的和服，一只手轻扶着已经有些湿透的窗边。另一只手伸出窗外，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上面，带来与往日的燥热毫不相似的触感。
屋外的天气像是一座委婉的牢笼，人们只能无可奈何地呆在房舍里，静候他们放松警惕，好被阳光偷袭成功。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那雨，竟像是有灵性一般，是要把他困在这里。
呵呵……只是下雨而已，本就是沿海，雨水自然要充沛一些。
股宗，现在还没有出出云吧，看这雨势——怕是已经全部湿透了。
幸亏它不在这里，否则又是一通抱怨。
只是下了一天，那雨就停了，可带来的影响却没有消失。
大概真的是被淋得很惨。
股宗的气息像是溶解在了这雨水中一般，渗入出云松软的土地里，缭绕了好几日方才消散。
在那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夏天的雨总是这样，突然的携风而来，又兀自的卷雷而去。
只留下一地潮湿的小路，将浓浓的夏意冲淡，冲淡——于是秋天就这样理所应当的来了。
是的，总是这样。
麻仓家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长老们将事物一一分摊，到他手里的事务更是少得令人乍舌。
——他这家主，清闲得甚至让人有些不踏实。
呵，清闲有什么不好的，难道非要自己给自己找累么？
当时的诸多猜测，怕也只是杞人忧天了吧。
麻仓家的确需要一个撑得起家族的家主，在现在这种年青一代还过于年轻，上一代的麻仓及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
似乎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但是紧接着上面又落了一颗石头——京都，还比让人不放心。
叶王开始专心致志地寻找回去的借口。
家主自然有家主的责任，若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擅离职守，这麻仓家绝是不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屹立不倒地。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而这一等，就又是四个月。
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后，等带已久的，回去京都的借口终于出现了。
十二月末，身在出云的麻仓叶王收到了一封装饰华美的信，那是一封来自此世最尊贵的人的信——朱雀天皇亲笔。
将手里的信封，轻放在桌面上，右手放在上面，轻轻的透过信封敲打桌面，少年不禁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因为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麻仓家无论如何都得是天子之臣。
麻仓叶王不仅是阴阳廖的负责者，同时亦是麻仓家的家主。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信的内容，是招叶王回京，这与他而言着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良机，只是令人烦有的是天皇阁下召他回去的目的。
京都，自古以来就是百妖横行之地。朝中有着麻仓叶王和安倍晴明两位大阴阳师，致使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京都的妖怪都是夹着尾巴做妖，行为从来没有太过逾界。所以对于根本就不会将那些人类的死活看在眼里的某位【负责者】，他一向是很少参与和剿灭妖祸的。
但是，百妖不知为何开始活跃起来了，自从京都只有一位那样等级的阴阳师驻守之后。
最初是安倍晴明不在时的藤原家袭击事件，然后现在是他麻仓叶王不在时的——
百鬼夜行。
——着实有些棘手。
抱着情愿又不情愿的纠结心情，顶着麻仓家主名号的令人信赖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大人，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在没有股宗的情况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叶王大人，您只好徒步了。
“早知道，就股宗再回来接我了——真是可惜。”叶王坐在路边歇脚的时候认真地思考，“也罢，下次补上好了。”
【这个怎么补啊！(‵o′)凸】——BY：事后知道的股宗。
一个月后，麻仓家，长老处。
“来了啊。”
苍老的声音像是一种什么弦乐拉断细弦发出的，令人感到发寒的声音。
黑暗中隐隐地现出了什么，瞪大眼睛的话，面青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影。
“想调查的，都清楚了？”老人漫不经心地说。
“是的，”那是从人影所在之处发出的声音，“感谢您给我的这次机会，至长老。”
“结果怎么样。”老人的声音冰冷冷的，只是在用嘴巴发音而已，连说话，应该都算不上。
“……”
“不愿意说么。”
“……”
“不愿意说就算了吧，我知道也没什么用了。”老人说，“调查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是为了麻仓家好，什么事毁坏麻仓家，你都应该清楚。”
“……”
“若是真如传言所述，你想要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老人的语气带上了些暖色，“便依你之意吧。”
“你也长大了啊，”老人睁开他无神的双眼，双瞳涣散，竟似将死之人，“我和你爷爷还称兄道弟的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
有什么从他的眼里闪过。
在权利的顶端僵做了大半辈子，板了大半辈子的脸的人，竟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时间还真是不给任何人任何余地……人老了，就是容易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一幕一幕的，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几乎让我都忘记了，那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此时的他不像是那个被众多麻仓家弟子仰望着的德高望重的长老，更像是一个正在向自己的孙子絮絮叨叨的暮年老人。
“老头子我啊，一生做了很多很多，真的是很多很多的事啊——为麻仓，呵，也有很多是为自己，现在想来——老头子我啊，已经活了那么久了。”
他大概只是想要说出来。
“现在是最后了，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为了这麻仓，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说。
“感谢您，为麻仓家牺牲到这个地步。”
“我是麻仓至，麻仓的至，终究是要在这里，将麻仓送至我所能送至的最远处。”
老人的瞳孔聚焦了起来，里面倒映出站在黑暗里的人。
“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好感谢的，那是我所能为麻仓做的做后的事。”
然后老人枯草一样的皮肤，像是失去了最终的生气。
“这布都御魂之剑，”他静静地向外界一个一个的吐字，“已用我所有的灵力开启，揭开上面的封条就可以使用。”
“记住，你并不是被选上的人，即使耗费我全部的力量，给予你的，也是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麻仓家真正的主人了。
“麻仓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老人闭上了眼睛，像是累了一样，却永远不会睁开了。
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永远的关上了，厚重的大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隐隐传来。
那人影终于从黑暗中走出，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那是一个中年人，一个面色僵硬的中年人。
面前的男人鞠躬，谨慎又庄严。
麻仓至就坐在他生前最常坐的位置，活像一座石像。
“请您一路走好。”
声音里，无喜无悲。
此时的叶王，刚刚到达京都之外。
正好赶上了关城门的时间，稍晚一小会儿，今夜他就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此时离他离开麻仓家，已是一个月过去。
正是一月末，天气还很冷，天早早的就黑了，风尘仆仆的麻仓叶王此时完全就是一个跋涉艰辛的羁旅之人。
圆月当空，繁星闪烁。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空空荡荡的，显出几分冷清。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布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