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之并肩而行》墨泠奇谈

52、与总督交易（上）

　　脸黑如同锅底的爱德蒙咬牙切齿：“我特别不喜欢那个帕夏赛伊德看你的那个眼神，该死的不喜欢！”

　　总督简单的来说就是奥斯曼帝国设在埃及的一个统治机构的最高统帅，其治理的地方并不仅仅是一个城市，有时候甚至是一整个区域，所以，总督府时常会根据一个城市在区域内的重要性而设立。

　　位于亚历山大港的总督府一如既往的豪华，其最根本的原因是在这个建筑建造的时候正是整个港口最为昌盛的时候，几任总督都不余遗力地为了这座华美建筑的建造添了自己的一份力，想当然最终的结果是相当可喜的。

　　就算是位于整个城市最为繁华的街市，依然占有了绝对的土地，花园无论一年四季始终繁花似锦，身形曼妙的阿拉伯妇女着一身黑色的丝质长袍出入其中，一片片睡莲在内庭院的水池中静静地绽放，随着暖风散发着诱人的幽香，沿着极尽精工细刻的白色对称回廊，两处汇聚的终点是极具阿拉伯色彩的四层建筑，稍低一些的树篱与柑橘树将人们探向更高层的视线遮挡住了，而从上而下的视线却将内廷外庭院乃至城堡的外围尽收眼底。

　　帕夏赛伊德侧身坐在窗边，那窗子位于建筑二楼，正对着下方的莲池，窗子的开口并不大，只有他办公桌四分之一的大小，由于尺寸的关系，接近夏日的时候，他必须将整个百叶窗都拆下来，不过他并不觉得麻烦，他享受这种透过狭小窗口吹进来的风，间歇的、急速的，能够让他有一个清醒的脑子。

　　“总督大人？”随侍一旁的男子同样三十岁上下，一身白色的衣袍，似乎是刚刚从门外进来，手中的文件还没有放下，有些好奇地看着帕夏，奇怪刚才还出声让他进来的总督大人，现在怎么就合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帕夏始终闭着眼睛，缓缓地说：“卡里姆啊……我感受到了一种幸运。”

　　“啊？”

　　“我的家族……嗯……一直都占据着有利的海港，是海上的王，我们崇尚力量而非那些无用的神明，一直到前不久，我还是这样的，从不相信什么神明的……”

　　“总督大人！”卡里姆瞪大了眼睛，惊叫着松开了手，文件四散在桌面上，喃喃道，“请真主原谅大人、原谅大人……”

　　“别着急啊，”帕夏抿着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身子微微侧着靠在窗口的墙壁上，摆了两下手，“如果不爱听，就把耳朵闭起来，你呐，有的时候就是太大惊小怪了一点儿，再说了，你仔细想想就算我这么说，你回到外面去胡乱宣扬吗？”

　　“当然不会了。”卡里姆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呵呵……我只能说，现在我有些相信真神与命运了，”帕夏眼瞅着卡里姆长出一口气，有些好笑，可还是继续说，“当初，我都以为自己不可能在待在亚历山大了，甚至连罗塞塔的宅邸都已经准备好了，总督府已经遣人去搬石头了……”

　　“嗯，是的。”

　　“我很不舍得这里，这里是巴巴罗萨家族的发迹之地，所以我感谢真主将那两位贵客送到我的面前，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当然。”卡里姆露出忠诚的微笑，“感谢真主，保佑大人。”

　　“啊……还有我最喜欢的莲池……”帕夏赛伊德陶醉似的闭上眼睛，他想起自己那个来自上埃及的祖母，她总是喜欢抱着自己坐在莲池边讲着埃及的或者是阿拉伯的传说故事，月亮倒影在蓝莲花之间，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淡淡的香气弥散着……帕夏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相当愉快的样子。

　　与此同时，不同的庭院中却发展着不同的对话，桃金娘随风摆动着腰肢，有人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甚至：“洪堡先生，您觉得在这里开凿出一个莲池的可能性是多少呢？有什么难度，还要注意些什么吗？”

　　“诶……稍微有些，”亚历山大冯洪堡对于面前几乎能够做他儿子的年轻人相当喜欢，可是就算是这样，在面对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的招牌笑容有些难以维持了，“……你不觉得桃金娘挺漂亮的吗？为什么……”

　　德维特咧开嘴笑了：“我觉得在埃及看到蓝莲花有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我想着能不能将这种感觉也带回家里，蓝莲花真的很漂亮，我想着如果是在月光下那种感觉一定更棒了……”

　　“好吧，我只能说——”

　　“该死的……德尔，你又去见那个该死的帕夏赛伊德巴巴罗萨了！”

　　德维特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爱德蒙！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爱德蒙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委屈着声音：“我以为你会想要看到我，所以很早就从伊斯坦布尔回来了，你不欢迎吗？”

　　“诶，有这么委屈吗？”德维特心里清楚对方完全是装出来的样子，却还是朝着爱德蒙招了招手，直到爱德蒙靠近过来，才伸手在他头上使劲摸了摸，“真的有这么委屈吗？看到你回来，我真心地欢迎你回来啊，就是这一路的行程你这么快就回来，会不会有危险呢。”

　　“没事。”爱德蒙笑笑，眼角看到捂着嘴，用揶揄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洪堡先生，面子稍稍有些挂不住，侧过身子，扒了扒自己的头发，“洪堡先生，您在啊？”

　　“你没有看到我吗？”亚历山大冯洪堡似笑非笑，顿了顿瞥了一眼一旁的花园，“我来就是来看看能不能将这里的庭院改成莲池，你看怎么样呢？”

　　德维特脸色一僵，觉得自己那个心血来潮的想法如今就和个皮球没什么差别，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也不错，不用改了……”

　　“是去了总督府吧，那边的莲池真的漂亮。下次有机会一起去看阿尔罕布拉宫还有泰姬陵？”爱德蒙偷偷地揽住德维特的腰，将整个身子靠过来，轻柔地说着。

　　洪堡颇有些看不下去地说：“子爵阁下，请注意你的……”洪堡并不是想要反对什么，不过是在这么一个时刻，觉得自己的存在颇为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又立刻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理由多说什么。

　　“爱德蒙！”德维特满脸通红地推搡着爱德蒙，而对方则是一脸餍足，得了便宜立刻放手，顺便将手背到身后怀恋地搓了两下。

　　洪堡别过身子说话，语气上带着德国人特有的坚硬：“如果……两位只是来请我打理这个花园的话，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当然不是，洪堡先生！”德维特急急地吼着，“我想……”

　　“其实，我们想要确定的是你对于苏伊士运河的想法，相信你已经去过塞得港了，那么您的观点呢？”爱德蒙与德维特对于此事都非常上心，此前听说过的拿破仑大帝也曾经想要恢复运河的使用，最终却不了了之，这次运河的开凿，如果能够有亚历山大冯洪堡先生的帮助，想必能……

　　“呵呵，原来邀请我来这里出海果然是有别的含义啊！”

　　相较于爱德蒙，德维特更加喜欢这位睿智、有活力的老人，他有些抱歉地说：“遇到洪堡先生也是个意外，能够同行，真的很高兴。”

　　“年轻人，别急啊，其实能够参与这样重要的事情，特别是这种明显地、异常明显地能够在史册上留下一笔的事情，我自然是乐意的了，”洪堡笑着压住自己深色的胡子，嘴角的笑纹变得更深了，他稍稍地顿了顿，咳嗽了一下，似乎要说些重要的东西，可是声音中仍旧充斥着明亮的色彩，“你想知道啊，我只能说维格尼斯那家伙的能力确实不错，不过运气实在不能算好，眼力更是差了点儿，总是喜欢用上工具，却不知道，工具有时也会出岔子，被人给调坏了什么的……当然，这和我们现在要说的没什么大关系。”

　　“也就是之前那次测算是有问题的。”

　　“确实如此，无论是维格尼斯还是那位先生还都太自信了，甚至没有测算第二次，要知道科学是需要反复验证的，真是一群缺乏严谨精神的法国人！”说着，洪堡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我们两人都是‘毫无严谨精神的法国人’……还有，你好！‘充满严谨精神’，以至于满世界冒险的德国人。”爱德蒙平静地朝着洪堡一鞠躬，那样子滑稽得让德维特笑出了声音。

　　洪堡略显尴尬地摸摸胡子：“Tut mir leid（对不起），说得有些顺口了。”他做了一个“撇开”的动作，继续说，“好了，我们要说的是那条能够连接起红海和地中海的运河，从陆地地势同地中海这一端看来，水位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如果走陆路到红海这边做更精确的计算那是更好了。实际上，我们将面临的更加紧迫的问题，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德维特的好奇完全被吊了起来，可爱德蒙丝毫不在意，仿佛已经得到答案。

　　“应该是政治上的，无论是我们所处的亚历山大港，或者以后将要开凿建设的苏伊士和塞得港，难道不需要过问奥斯曼驻派埃及的总督吗？”

　　“这、是一个交易，”爱德蒙微笑着，“而我是个商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