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浮尘》明洛水

7、两处为难

　　府东苑

　　云天游快步穿过前院，眉头紧锁，再也没了平日悠哉的模样。刚刚鹊儿来找过他，那个方圆堂是什么地方他可熟悉得紧。又想到沈从戎离开时那样不对劲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性急手快，辞欢又是个什么都不说的倔脾气，千万别.......

　　“不必了，丢些食水，留口气就行!”方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隔着几丈远，也不难分辨语气中的愤怒与厌弃。这家伙，怎么能!

　　“啪------”云天游推门而入，面色不善。

　　沈从戎负手而立，白衣上甚至隐约透着血迹。眉峰一挑，挥手散退了下人。

　　两个人就在屋子里杵着，一个怒气未消，一个横眉冷对，大眼瞪小眼。

　　“你又罚他了？你可知道他身上带着重伤!”云天游冷言问。

　　“是又如何？只可恨没能亲手毙了这弑父害手足的畜生！”同样冰冷。

　　“你问过他了么，他可曾亲口答应过”云天游再清楚不过，以沈从戎的性格，难说。

　　“真的需要问么？”沈从戎看了眼衣袖上的斑斑血迹。突然间，感到无限的颓然。“字字属实，句句为证。你看吧。”

　　薄薄的一张纸”刷”得从指间飞出。云天游一眼便知，那是师妹的双杀令，而且，是密令。

　　“呵呵，别他妈吿诉我，你就为了一张纸，就能杀了你亲生儿子!”云天游看见沈从戎那副活不起的模样就特向上去，一巴掌抽醒他！为点什么啊？就因为萧离遇当年利用了他，拿了他一张药方，坑毒了几千人，就能让他折磨他亲生儿子十几年!

　　“就为了那么张破方子，就弄得你丢魂丧胆，草木皆兵别说什么苍生百姓的大道理，要说也行，就说说这寃有头债有主!”

　　“当初的事情确实是离遇师妹的不对，但你想过没有，朝廷他诛异党牵联师妹她一家三十九口男丁，而她亲生姐姐直接因为沈家下手而丢了性命。四十条活生生的人命，无一幸免。你要她凭什么不恨，不怨？”

　　沈从戎沉默，静对着沈家先祖的牌位，久久语。

　　“而你不也是为了一时的执意，背弃了你的家族，甚至让若兰弟妹含恨而终？”云天游气笑，”要说你和师妹就是来得两口子。统统一根弦，死脑筋!明明你们的错，凭什么把怒火都烧到一个最无辜的孩子身上!”

　　“千金引得天上月，难换哥舒舞洛遥。”沈从戎叹然，“你可知道，先下有多少人垂涎哥舒家的密药方子？一旦流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你以为，双杀真的单纯为了这一张方子吗？”

　　对方一时无语，沈从戎接言问道“他在双杀门过得不好？”声音中有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动容。

　　“呵！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爹爹不要娘亲厌恶，一个人在一群狼一样的杀手堆里摸爬滚打到今天，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云天游深深的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的沈从容，边向外走边叹息到”从戎，最近朝中局势不稳我知道。但是朝延的事再大也是国家的事，家里的事再小也是自己的事。莫要，后悔。”

　　方圆堂，地牢。

　　冰冷腐败的空气，黑暗里只有自己低弱的喘息声和周身仍旧温热的血腥味，一点一滴的感受着生命消陨的冷寒窒息。

　　……
　　“小兄弟，难受就哭吧，别憋着。”记忆中医绝楼的楼主，狐狸的师傅，笑得好温暖。七岁的自己，不自主的流下眼泪，却并不是因为身上见骨的伤口。

　　原来，自己还是有泪水的么……

　　更早的一个夜晚，正月十五的那天，同屋子的人大都散去与家人团圆。第一次鼓起勇气，溜出屋子，跑到母亲门口，却撞见了一身素缟的母亲，泪流满面。

　　看到母亲伤心，莫名的有些凉凉的液体滑下面颊。上前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襟，却换来了响亮的一巴掌。

　　哭，”啪-------”

　　再哭，”啪啪---------”

　　不记得挨下多少拳脚，听下多少咒骂，不记得那年的水牢里令人窒息的疼痛。沈辞欢只记住了一件事，万千罪孽，他此生再无流泪的权力。直到遇见了师傅……

　　怒气冲冲的从刑鞭下带走了自己，醒来后又非得让自己喊他师傅。那个师傅啊，脾气古怪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怪老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心里总有点点满足的感觉，很…高兴吧。
　　……

　　可是，抱歉，师傅，徒弟绝不能让您知道……

　　空旷的地牢里脚步声渐渐移近，来人步履不急，有些沉重。

　　沈辞欢没有睁开眼睛，一来，蛊毒暂时攻心他本就看不见。二来，不必看他也知道，来人，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