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说是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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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丧事被孝子贤孙办的热闹非凡，人人面上装着哀戚，心里却有几分小雀跃。这时代，孝子贤孙的名头很值钱，许多人能顶着这个名头过上人人敬仰的好日子。祭文里头尽是自夸，不明真相的群众不遗余力的主人家的慷慨大方化作拳拳孝心，据说闹的到后头，许多名望之士也来吊唁了。小田前头还说几个叔伯怎么肯花大价钱办丧礼呢，瞧瞧算筹打的，有名了还怕没利。
七天过后，老太太终于入土为安了，孝子贤孙的事还没完，先是算筹拨的啪啦响，得，亏大了，摊下来每户得花上二十两，二十两是什么概念，买馒头能堆成小山，一家几口四年的生活花费，简直要倾家荡产。便有人不乐意了，孝顺是应该的，也该看看实际情况，我家穷，为了死人，活人就不活了吗，哥几个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好了。
这话说出来够无耻的，不是摆明了看上了老三家的钱财么，儿孙侍疾这会子是美谈，他们家老太太不慈，病了病了，还指着牛氏骂晦气。几个妯娌心眼多，巴不得有人接手去，又怕老太太昧下好东西。因这样，老太太延医请药，名贵补药，几乎全是老三家拿钱，其他几位象征性的添点，权当尽了孝心。
老爹亲娘在老太太面前就是个软包子，她统共没和老太太打过几次交道，且回回都交恶，生不出亲近的心思。按她的想法，父母有生养之恩，报答是应该的。叔伯几个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凭什么自家辛辛苦苦挣的银子要填补他们去。已婚妇人不像未嫁闺女，这会也有了话语权。
她轻描淡写应了下来，这几日积累的疲敝和苦闷让她不欲多说，索性拿出二十五两，道是倾家荡产的家产了，若再要，也没有。
“喝口茶，润润喉。”寻芳并不管这些争执，他心疼娘子辛苦，便亲自去后山打了山泉，泡了茉莉花茶端了过来。
她像是被针蛰了一下，缩回手，眉心拧成了疙瘩，避过他体贴的举动。连日疲惫，身心倦怠，都是因为他，确切的说是周扒皮的话如石头砸进了心窝，差点砸穿。没有哪个女人听见老公的前任的事能开心。这幅身子今年才十五青葱，寻芳早已过了二十。年纪，容止摆在这里，要没半点感情经验，她自己都不信。古人早熟，十五六娶亲生子比比皆是，二十岁还没家室，极为少见。她曾八卦问过，你心里是不是有人。寻芳并不隐瞒，说年少时对一个姑娘另眼相看，然后无疾而终。当时的她未曾想过后来的缘分，还一本正经鼓励他去追求。他说往事已矣，姑娘已经成亲云云。因为怀念初恋，所以后来放诞不羁，留恋花丛？这样的剧情是小说里写花心男惯用的套路吧。事实上，小田眼中的寻芳，他博学，多才，孝顺，低调，温润，像一块朴实的美玉，蕴含光华。他在女色上近乎苛刻，面对美人眼皮不抬，堪比柳下惠。两人相处之时，他温柔体贴，害羞敏感，纯粹的像个孩子。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同戏台上那个秀色可餐，动静皆美的花蝴蝶寻芳公子联系到一起。
她思来想去，有千百个理由说服自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被爱蒙蔽感知的懵懂少女，本质上，她是冷漠，自私，凉薄的都市女性。在现代，这样的人，这样的招数，她大可揭穿出来，骂一声骗子。
她以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现在却有人告诉她，那不是幸福，只是泡影。
“辛苦你了，”她抿了一口，搁在桌子上，声音平平的。
寻芳站在桌前，不说话，好看的唇廓抿出优美的弧度，眼神深邃，还有一丝委屈，“你对着外人才这么客气，我是外子，不是外人。”
这厮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简直跟身上装了雷达似的，全天候收听自己的情绪。这话论之前，被喜欢的人心心念念惦记着，她乐哉美哉。这会子有了不好的联想，是了，男人大多粗心，他这般体贴周全指不定是哪个女人训练出来的。
她的脸上，眼袋发青，嘴唇发紫，颊上发青，怒气也渐渐聚拢，小声吼了出来，“怎么跟蠓虫似的，整天跟着我，看着就烦，花花肠子收起来，难看的紧。”
寻芳又不是神仙，只能看出她生气，并不晓真正的缘由，还避着人，小心的摸着她的手，垂下眼帘，“别难过了，事情都会过去。”
过去你妹啊！现如今就是被你经历丰富的过去给伤着了！她也不看他，语调更冷了，“我去陪娘说话，你自己待着吧。”真是一刻也忍不得了。
数日操劳下来，牛氏瘦了一圈，脸颊上原本养出的肉又没了，面上有些蜡黄，两眼通红，好在情绪不算差。她是过来人，瞧见闺女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姑爷落寞的影子，便数落小田，“这是怎么了，跟姑爷置气。你这孩子，要是有婆婆，看你日子怎么过。”
“娘，”她唤了一声，给牛氏盖上了薄毯，今个天阴，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有些冷。她是一肚子心事，只是这些话说出来除了添担心外，无甚其他作用。
牛氏似释然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不知呢。看着好说话，其实就是个俏的，不肯吃半点亏。要是把你嫁出去，看婆婆怎么磨你。”她是受苦过来的，老太太刁钻跋扈，看媳妇就跟看仇人似的，她差点被逼死过，好在闺女不要受这个苦。
现代有人形容婆媳关系是上司和下属，在古代，媳妇就是婆婆手里的一颗球，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说打就打，说休就休。小田深知自己受不了这个苦。
她不欲再说这个话题，悄声道：“二伯娘的事，他们拿出章程没有，还是请祠堂来办。”
“这事闹大也不好看，家里还有侄女要出嫁，听你爹说，他们预备把人发嫁了。”说道此处，牛氏脸上有几分不屑，一家子污七八糟，看着就心烦，好在他们家已经搬出来了，亲不过三代，日后少些来往就是。
“发嫁？”小田一愣，二伯娘不过三十出头，底子好，保养得宜，同几个妯娌比起来像是两代人，若是嫁给那些娶不上媳妇的，还能得了钱财。只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闺女是娉婷年华，儿子也能打酱油了，母子分离，又于心不忍。
牛氏看的通透，冷笑道：“这些乌糟事，说出来丢人。老四家的好算盘，以你四婶的精明，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这时候说出来，还不是见利眼开。你二伯是个护院，跟了个漫天撒钱的败家子，他手里攒了不少私房，后来为了败家子丢命，人家也厚道，送过来不少。这些钱你二伯娘看的紧，谁也拿不到。本朝寡妇再嫁是常事，你二伯娘守了三年孝，便有媒婆上门，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二伯娘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对孩子们也温柔可亲，一点也不像出身农家的妇人，喊打喊杀的。孤儿寡母守着一份家业，就是别人眼里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所以她和四叔勾搭上？
好吧，寡妇也有生理需求，这点无法指责，只是出轨对象是小叔子，还是很挑战三观的。小田对她既不悲愤也不同情，只是孩子无辜了。
“他们想把二伯娘发嫁出去，免了家丑。二伯娘走了是走了，两个孩子要受人眼光。”
小田静静说道，突然恍然大悟。
他们这么做好处不止一件。
一来二伯娘没有理由再待在田家，不然等待她的是浸猪笼。
二来二伯的钱财，二伯娘是拿不走一分的，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她再嫁之事不了了之的原因，这年头，有嫁妆才有底气，没嫁妆简直是奴隶。
三来就是两个孩子了，大的能定一门亲事，小的过几年也懂事了，不要他们费心照料，还能以未成年为名，把持他的家业。不对，以小田对几个叔伯的了解，根本不会放过一分一毫。他们能打二伯家的主意，定也把自己家的视为囊中之物，把侄女送去做妾，亏的做的出。如果把老二家的儿子过继给老三家，当真是两全其美。
贪婪的人永远不会放过一丝机会，他们趁你病，要你命。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私心，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亲人尚且如此，那么爱人呢，寻芳，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说是不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