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起吧，俏娘！》素熙珏

39、波澜再起

　　所谓是纸包不住火，田二嫂和田老四的那事迟早瞒不住人，只是没想到这档口被揭发出来。咳咳，故事的起源来自一碗鸡蛋面。

　　久病床前无孝子，田大家的和田四家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面上做的光溜，私底下老不死的也敢骂。老太太中风瘫在床上，屎尿不能自理，媳妇见一回嚷一回，喊孙子给端屎端尿，有时不耐烦了，整日放着也有。前头老太太还能哼哼两声，后头见着来人眼泪汪汪，张嘴就是口水呼啦，一口牙掉光，漏风啊那是。

　　无利不起早，老四家的和老大家的刮完了最后一点好处，当夫君的面那是孝顺不得，背着人，哼哼。田老太太好几回都差点要见阎王，然后又被拉回来了，全家人都有披麻戴孝的心理准备。这不，老四家的炮口对准了老二家的。骚狐狸在她眼皮底下好些年，老娘如今腾出手来，就要收拾你了。

　　老四家是王熙凤上身，老二家的可不是尤二姐在世。天生一股柔媚劲，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的魂也要勾了去。她受了委屈也不回嘴，只对着老四哭，哭的那个梨花带雨，哭的那个柔肠百结。老四当年就是靠了老丈人，才有了些许出息，娶的老婆又娇又辣，吃着是爽口，久了肠胃受不住。老丈人一走，他便看上了二嫂，偷别人也罢，二嫂么，玩起来特别有感觉。这不嫂子一哭，小叔子就腿软，回家训了几句不让欺负孤儿寡母。辣椒嫂不愧是辣椒嫂，夫君在她手里是个面团，想搓就搓，想揉就揉，当着孩子的面，给了老子面子，回头心火噌噌往上烧。

　　老太太没咽气，大伙该干嘛就干嘛，老二心情好，亲自盛了一碗鸡蛋面给侄女，让她给二嫂端去。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大伙或多或少都有数，有几个嘴贱的便笑话，什么四哥你是个孝子啊，是男人中的男人云云。

　　这些屁话传到辣椒嫂的耳朵里，她被人一奚落，只觉得面子里子都没了，冲上去一把揪住柔柔弱弱的二嫂，一口骚狐狸，一口老贱货，当场就把面碗扣到了老二家的头上。

　　待小田和寻芳看到的时候，二伯娘被四婶压在地上打，一地图一脸血，那彪悍样，根本没人敢上前。几个大男人避嫌不敢扯，女人们也是拉的好看，只有她娘混乱的人群里扒拉。

　　她怎么就摊上这堆极品亲戚，脑仁只有花生米大，忙把吓懵了的两个孩子拉到身前，故意叫嚷，“哎呀，出血了，晕了，要打死人了！”

　　二伯娘“马上”装死，这场战役以辣椒嫂获得了绝对胜利，当然只是面子上的。

　　围观群众看了场大戏，意犹未尽，田家不负众望，马上又上演了一出。

　　老大家的呼天抢地，嚎起娘来，孝子贤孙俱是一愣，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争先恐后干哭假嚎。奔在最前头的是孝子老四，他屁滚尿流，如利箭一般射出去。如果小田没看走眼的话，方才引起大婆殴打小三的戏码里，这位愣是没上场，敢情是蓄积力量。

　　老太太合了眼，听不到孝子贤孙的哀思了。一会儿有人拆了门板，把老太太抬上去，不知谁喊了一声，银耳环呢？辣椒嫂精明啊，立马想通了关节，一头撞到大嫂怀里，声音又尖又利，“我个亲娘呢，你怎么就走了咧，走了也不安宁，银耳圈都有人偷，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啊。”

　　这完全是指着鼻子骂啊，老太太咽气前只有大伯娘守着，由己度人，送到嘴边的东西会撒手。

　　小田浑身一抖，抱着她娘的胳膊不敢撒手，忙道：“娘，这事我们家不插手，该出的出，太难看这。”

　　田老娘毕竟见过的风浪多了，她用手绢抹了抹眼，低着头道：“你擎小就懂道理，这点也该看透。村里头老人过身，为了根葱妯娌不合，兄弟翻脸，夫妻打架的事不少见。我们家就你和姑爷，要是也这么闹，我地下都不安宁。”意思是，你少见多怪了，这还是开始。先给她提个醒，又打了一剂预防针。

　　“呸呸呸，我娘长命百岁。”小田忙道。

　　寻芳也道：“我日后跟您和爹披麻戴孝。”这是落话了。

　　“说什么呢。”小田甩脸子了，毕竟有感情了，还是舍不得。

　　“生前尽孝，死后披麻，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你我送走父母，日后也有孩儿为我们守孝。”他说的太平静，许是气氛太过哀伤，眼圈红了，哽咽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可悲。”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有切肤之痛吗，小田霎了霎眼，直直的看过去，道：“莫非公公婆婆已不在人世。”

　　“我娘生的我的时候走的，我爹也走了。”他垂下眼，第一次主动袒露了伤疤，并没有刻意的哀伤。淡漠，遗憾，愤然，还有许多认命。

　　什么因造什么果，换句话说，从果子上也能寻到因，他的态度可以拼凑出许多故事，父母亲缘不强。小时候缺少亲缘，所以答应入赘，厚待岳父和岳母？

　　丧事向来是死人轻松，活人受罪。这会子不像现代，殡仪馆一并办了，什么事都是孝子贤孙冲在前头。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九，人生七十古来稀，算是整齐的白喜事了，这边有个风俗，道是吃了长寿老人的白喜宴，能添福加寿。得，孝子贤孙一商量，大办，给咱娘咱奶奶长脸。

　　一长龙的流水席，堆的满满当当的花圈，各色彩旗迎风招展，两班唢呐不分日夜吹着，前头还搭了戏台子，咿咿呀呀唱了两天。晚上就是和尚道士做法，铜钱不要命的撒。

　　云娘和谷娘作为出嫁女得信回娘家哭丧，一屋子女眷跪在灵前哭，有人来祭拜，便要动嗓子嚎，没人来便说闲话。老四家的骂了老大家，打了老二家，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二家和老大家结为盟友，同老三家针锋相对。老四家没儿子没话语权，老幺的媳妇刚过门没多久，没有参战。

　　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一群女人就是养鸭场，小田置身饲养基地头疼欲裂，她默默的瞅了瞅摆在堂屋中间的黑色大棺材，老太太只怕都能吵醒了去。

　　大伯娘是唱作俱佳，一路哭一路数，把她嫁过几十年的苦水倒了遍。二伯娘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别人哭的鼻涕口水糊一团，她是两行清泪默默流。小田娘到好，被婆婆欺负了一辈子，这会子眼泪也止不住。只有四婶，干打雷不下雨，嚎的惊天动地，时不时来个昏厥晕倒，那声音盖过了喇叭唢呐声。其余子侄媳妇辈可就辛苦了，得哭得劝着长辈。

　　小田迷迷糊糊跟着众人哭了两次，拜灵堂的人一拨一拨，她顾着家属答礼，若不是人提醒，都不知周扒皮来献花圈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带着一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几个叔伯兄弟忙作揖打拱，周家是大户，身边不比庶民，周拔皮已经是童生，今秋要去考秀才，当年的小胖子抽条长个，体壮如牛，像个壮实的武夫，瞧他说话行事，拿捏得当，早不是昔日调皮捣蛋的坏小子。

　　儿时情分还在，只是被他欲纳妾一事添了尴尬，到底是生疏了，小田这般想，没想到下午又遇上了他。

　　田老太太的丧堂设在老三家，奔丧的亲朋好友和跑堂的近邻帮工全挤在小小的方寸之间，几个孝子的房屋便做了临时客舍，小田连老屋都不想回，时不时去杜葱葱家喝上两口水，这不让周拔皮逮着了。

　　还好没有堵在什么角度静僻处，要是被人瞧见了，不免又有流言蜚语。看着杜葱葱一脸歉意把刘货郎掐的嘴角直抽，小田就知道，敢情还有帮凶，既来之则安之，想走了走不了。

　　“怎么，听说周公子得了童生，敢情好，礼义廉耻学的好。”不知怎么，看着个头，小田张嘴就能来。

　　周公子愣是眉眼不动，甚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直把刘货郎忘了喊疼，敢情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就一欠虐的货，小田一看，得骂人的话成瘙痒的手，不乐意了，撇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功夫，还得去哭灵呢。”

　　周公子朝那夫妻俩点点头，示意他们在墙根下站着，刻意放低了音量道：“你这人，刀子口豆腐心，你一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变。那事是我做的不厚道，对不住，别往心里去，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情分不比别人。”

　　“少给说有的没的，到底什么事，以为我和你一样，脑仁只有花生米大，说吧。”她挑了挑眉，斜睨了某人一眼。

　　他一顿，沉默了半响，咬牙道：“近来听了一桩旧闻，当年鼎鼎有名的寻芳公子，其实是大家出身，只是家世落寞了，沦为戏子。却不想染上了纨绔的习性，燕喜班的花旦为了他死于非命，良家妇人为他抛家弃子私奔，勾栏的头牌更是非卿不嫁...”

　　小田猛的倒退几步，这...怎么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干巴巴扯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嚼舌根的妇人，小心阎王爷拔了你的嘴...”

　　“妙心，他是燕喜班唯一存活的人，是我三叔的人，他认得寻芳。”

　　“这些事，只消你去打听，城里的人，知道的都不少。”

　　“勾栏女子还有个孩子，跟他长的一个样子。”

　　“跟他的女人，钱财两空都是常有，连命都搭上...”

　　“我是为你好...”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