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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难写的悔过书 ...

  •   从那以后阮舒家就没消停过。今天李大婶来说阮舒拿石子儿砸坏了她家的芦花鸡,明天张大叔说她忽然从树上跳下来吓得他老娘卧病在床,后天刘小哥捂着肿得老高的半边脸说阮舒拿鞭子把他打了个眼冒金星,到现在还头脑发晕……阮舒爹娘每天忙不迭地赔礼道歉,阮舒她娘更心疼的是医药费流水一样地拿给人家。气得阮秀才把阮舒关在屋里,要她写个悔过书出来才肯放她。急得阮舒抓耳挠腮。这些年她认得字加起来统共都没有一箩筐,让她认个糕点名儿还算勉勉强强,让她写悔过书?还不如扒她两层皮!

      然而阮秀才对于扒皮这样残酷的举动终究是没有兴趣,于是阮舒狠命地咬着笔杆,直到烂了第十支笔以后,阮秀才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究竟是用笔还是吃笔呢!”

      阮舒正皱着眉头啃笔啃得不亦乐乎,被她爹吼了这么一嗓子,猛地一噎,竟然打起嗝来:“呃,爹,呃,我呃呃,实在是呃,写呃,写不出来呃。”

      “写不出来就别想出来!”阮秀才扔下这么一句话,竟然就那么扬长而去了。剩下阮舒在屋里又哭又闹,仔细听了半晌,她爹竟然没有回来的意思。那么她再怎么哭闹她爹也听不着了,想到这里阮舒也不再白费力气。将眼泪一抹,瞪着桌子上的纸笔又发起愁来。看着看着阮舒便犯起困来,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竟然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阮舒正做梦学了一身的绝世神功,一众江湖侠客都在她身后俯首听命。忽然听得“梆梆梆”的声音急促的响起,陆子渊忽然领着一群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将身边的侠客杀了个一干二净。那些黑衣人狞笑着向阮舒围过来,阮舒一挥手打出一排暗器。那些黑衣人眼看就要丧命,谁知陆子渊在旁边一挥手,那些暗器忽然变作鸡毛飘落下来。一众黑衣人又向她围来,眼看着就要抓到她了,阮舒一惊,一下便醒了过过来。

      “终于醒了啊!”只听得陆子渊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猛然间听到他的声音,联想起在梦中他那身不伦不类的侠士装扮,阮舒忽然拍着桌子笑起来。直把屋外的陆子渊笑恼了:“快些把饭菜接过去,我还要念书,没功夫陪你玩。”

      听他声音已经是极其不耐烦了。不过陆子渊这家伙是讲究修养的,一般不轻易与人翻脸。于是阮舒故意慢慢腾腾地挪过去,在门口扯了闲话问他。什么你爹是不是又进货去了啊,我爹吃饭了没啊,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啊之类的。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去接门缝中递过来的那只碗。

      阮舒只看得那碗开始轻微地抖动,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陆子渊这会忍得很辛苦,估计额上的青筋又爆掉了几根。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看着那碗有向着地面一冲而去的趋势,阮舒手疾眼快地接过了碗,口中连声道谢。陆子渊在屋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陆子渊刚走了两步,阮舒脑子里灵光一闪,连忙开口叫住了他:“哎哎,陆子渊,你等等!”

      “干嘛?”很是言简意赅,没有任何的彬彬有礼。一般这种情况下,说明阮舒已经成功地将陆小少爷惹恼了。这下可糟了,阮舒忐忐忑忑地开口道:“那个,爹让我写悔过书,可我认得字,字不认得我啊。你能不能帮我……”说着说着阮舒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实在是求人,尤其是求陆子渊做事,心里没底啊。

      “什么?”陆子渊声音依然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你能不能帮我写悔过书。”阮舒用极快地速度一气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怎么对着陆子渊感觉比对着她爹还紧张呢?

      屋外没动静,就在阮舒以为陆子渊偷偷学了什么高明的轻功飞走了的时候,忽听得陆子渊低低道:“那我该为什么帮你呢?”

      阮舒一听,差点在屋子里跳起来,强忍了满心的激动趴在门口道:“那个,那个,一盒锦福堂的栗子糕怎么样?”

      陆子渊不言语。阮舒连忙叫道:“啊,那七巧阁的木人木马?”

      陆子渊还是不言声,阮舒急了,道:“那你究竟要什么?”

      陆子渊忽然幽幽地叹道:“一看就是没诚意啊,居然还要问我。”

      气得阮舒张口就要骂他几句。可是现在有求于人,哪里还能像平时一样。只得将脑子转了几转,忽然恍然。陆子渊最爱的不就是书嘛?那她投其所爱不就得了。于是张口便喊道:“若你帮我,我送你一本西厢!”

      “什么!”陆子渊失声叫道。阮舒没料到陆子渊居然这么大反应,难道这本书当真这么好看,怪不得那些小书生们为了看那西厢,什么都舍得。也就是那一回,阮舒头一次体会到了爹那些破烂书还是有些用处的。最起码那些小书生们求她的时候,哪个不得送她些好吃的?

      就在阮舒以为自己利诱成功,正自洋洋得意的时候,陆子渊却是半天没有动静。

      这是要急死她啊。阮舒从门缝中往外望去,陆子渊怔在那里,脸红得快赶上西天的云彩了。这个书呆,到底再搞什么鬼啊。

      “喂,你到底是答不答应,倒是言语一声啊!”

      “你平时都看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陆子渊忽然出声,竟然开始指责起阮舒来。

      “我看什么了?你说,你说啊,你今天要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就别想走!”阮舒听陆子渊这个态度,一时也不依不饶起来。

      “就是那个西厢啊。这是你这样的女孩家该看的东西吗!”陆子渊倒是声色俱厉,可惜阮舒还是听了个糊里糊涂:“西厢怎么了?不就是讲了个书生怎么考取秀才的事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谁跟你说西厢讲的是这个?”

      “崔老蔫,袁小胖,王大脑袋……私塾里的那帮学生都这么说。”

      “……以后别听他们瞎说!”

      “怎么?都是读书人,就只有你的话能信啊?”

      陆子渊明显一噎,半晌道:“你爱信不信。”说罢转身甩袖走了,剩下阮舒在后边哀叫连连,“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咱的事儿还没谈完啊!”

      “回来啊,这个悔过书怎么写啊。你好歹教我一下啊!”

      “爹啊,我知错了,放我出去吧!”

      阮舒怪叫了半天,晚上又做了一夜的怪梦。梦见黑衣人又来偷袭,陆子渊在后边冷冷看着,笑得阴险。恨得她牙根直痒痒却又奈何他不得,只能和这些黑衣人缠斗。耗费了她一晚上的精力啊,早上醒来的时候累得腰酸背痛。

      阮舒洗漱打扮好了便又躺在床上发呆。若是有什么功夫可以穿墙越户那该多好,这样她就不用写那个什么倒霉的悔过书了。还可以在晚上趁着陆子渊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到他家里把他胖揍一顿,哼,居然就这么扔下她就走了,无情无义!

      阮舒在暗地里正骂个不休,忽听得她娘在门口柔声道:“舒儿,子渊派人给你送了些点心。你快来尝尝。”

      阮舒一听有好吃的,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可一看到紧闭的房门,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下子便化为乌有,“娘你放着吧,我不想吃。”

      “哎,舒儿。你爹就是有些生气,等过两天他气消了,一准儿放你出来。”

      “那娘您多劝着点,让爹早点消气。”

      “知道了,你也乖乖的。这两天别惹你爹生气,啊?”

      “我想惹爹生气也得出的去啊。”阮舒唉声叹气,看着娘塞进来那盒点心忽然有了食欲。

      出不出的去总要吃饱吧?

      “娘,我想吃糯米鸡~~”

      “好,好,好,舒儿等着,娘去给你做。”

      听着她娘走远了,阮舒便将地上的点心盒子拾起来。打开盒子,四五个精致小巧的点心摆在素净的盘子里。

      没想到陆子渊居然这么好心,难道心中有愧?

      阮舒看着那一块块点心,再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一把抓过盒子里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这陆子渊也是,要送点心也不多送几块,就这么一点点,连塞牙缝都不够。

      阮舒意犹未尽地将盒子翻来翻去,忽然发现盘子底下似乎压着一张纸条。

      搞什么鬼?

      阮舒满腹狐疑地将那纸条打开,“悔过书”三个大字跳入眼帘。喜得她一下便从地上跳了起来,将那三个字仔仔细细地认了三遍,确实是悔过书没错。虽然里边不少字她不认识,可陆子渊的功力还是值得相信的。

      这下出去有望了!阮舒冲到门边就要喊人。心里忐忑着又把那纸条从头到尾瞄了一眼,忽然发现篇尾画着个板着脸的小人,一脸的鄙夷,像极了平时黑脸的陆子渊。

      搞什么啊,他画上个鬼脸她怎么交给爹啊。

      一边嘟嘟囔囔地骂着,阮舒忽然灵光一闪,不对,我要是直接拿着这篇悔过书,爹肯定一眼就看出是别人代笔的了。我还是自己抄一遍保险。想到这里,阮舒看着那个小人儿忽然觉得居然也不那么讨厌了。于是连忙拿出纸张,狗爬一样地抄了满满两大张纸,这才奔到门口喊她爹来。

      阮秀才看着手里的“悔过书”,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阮舒身子往后缩了缩,颇是心虚。

      “好啊!”爹猛地一拍大腿,阮舒一个哆嗦,差点跪到地上。

      “爹真是没想到啊。我家闺女这般的秀外慧中,看看这文笔,这,咳,这字写得是不怎么样。不过这份文采,哪家小姐能比得过咱们舒儿?”

      阮秀才举着阮舒抄的那份悔过书,激动得脸庞微微泛红。

      一边站着的阮舒她娘笑得有些尴尬,所谓知女莫若母,阮秀才不清楚阮舒几斤几两,她娘可是对她知根知底得很。

      这篇文章的措辞用字,想必娘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她写的,所以刚刚阮秀才看这篇悔过书的时候,阮舒她娘早已用眼神将她批了个体无完肤。

      轮到阮秀才开腔的时候,阮舒本来以为爹也会将她一顿痛骂,谁想到她爹居然赞赏有加。倒是令她大感意外。

      阮秀才越说越激动,阮舒她娘讪讪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得阮秀才道:“孩儿他娘,以后你晚上便辅导舒儿的功课。先把那女诫细细地与她讲一遍,其他的文史子集我挑一些给她讲讲。”

      “爹,那个‘悔过书’……”阮舒急急地开口打算辩解,这事儿可不能这样啊。她宁肯承认这事儿是她弄虚作假,也不能眼看着从今往后的她日子就这么一片黑暗啊。

      可惜阮舒还没说出几个字,阮舒她娘一把拉过她,口中连连应着:“舒儿一定好好用功。相公啊,我下去做饭了,舒儿,到厨房帮帮娘。”

      阮舒不情不愿地跟了她娘进了厨房,一进去阮舒便连声抱怨:“娘,你干嘛不让我接着说啊。我宁肯让爹打我一顿。念书啊,要了我的命吧!”

      “傻孩子,你要是承认了那悔过书是你抄的,说不得又被你爹关上几天。反正你爹又没规定你要识多少字,你就慢慢念就是了。”

      听娘这么说,阮舒也转过弯来。是啊,等这件事儿过了,以后她认不认字,认多认少那还不是自己把握么?这么一想,阮舒顿时轻松起来,笑嘻嘻道:“娘啊,你做什么,我来帮你。”

      “乖女儿啊,歇着吧。娘给你做糯米鸡。”

      “好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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