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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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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迪恩兄弟,你还在真是太好了,这年头你这样的人真不多。”摩尔多带着一身灰跑下来,“我找不到哪里出问题了,这下麻烦大了。”
“你可以考虑把这个焚尸炉关了,我们把尸体的其他部分带到地面上,挖个坑什么的。”我坐在一堆杂物上,好整以暇等着他。在我的屁股下面,坐着一块木板,木板下方是一些杂物,以及诺拉的尸体。
“看来只能这样了……”他沮丧地说,“来吧,我们接着干活儿。”
“明智的选择,大叔,现在,你干嘛不在上面找个合适挖坑的位置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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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湿的山雾并未退去,这种大雾久久不散的天气在丧钟镇每个季节只出现两次,这是我几天来首次觉得自己的运气要好起来了。
我在住处等着,等到凌晨的钟声敲响了两声,蝙蝠在远处唧唧乱叫,扑打翅膀的声音消失在风中。我把头发绑好,找了一双软底的鞋,从行囊里翻出一件风雪天气用的斗篷,披上去以后看了看,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在这样的地方不仅无法隐藏自己,反而更奇怪,像个底下什么都没穿的怪蜀黍。
我对着窗玻璃看着自己哈哈两声,脱掉了斗篷。现在这样子这是傻得可以,我是个战士,我杀过人,谁没杀过,我埋过尸体,烧过尸体,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要从一个坟墓里偷尸体,为什么要从一个死人该在的地方把她带走?我相信对于大多数丧钟镇的卫兵和住民来说,一个死人比活人更可靠,他们不会介意多一具的。
拉上行囊,我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去。走向楼梯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打开了隔壁的另一扇木门。通过木门的边缘,我看到凯尔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窝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月光从残破的窗帘外透进来,落在他的侧脸,我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动。
不,我不希望这个人成为被遗忘者所谓的“可靠”的人,而一个陌生的、同族的尸体莫名出现在这里,无疑会引起对我们两个的不必要的怀疑。这是为了省去更大的麻烦,我被自己说服了。
我打开武器铺的门,走进深夜的大雾里。湿冷的水汽钻进我的领子里,我摸黑进到灰影墓穴中,那里没有人——这是当然的。把诺拉的尸体从楼梯下面拖出来,死人比活着的时候重多了,但是我能应付。感谢女王,她还没发臭。
“嘿美人,我给你找了一个新住处。你一定更喜欢这儿。”我边走边退,在迷蒙的雾气掩护中把尸体拖到前些天被许诺给我的棺材旁。土还很松,把这些刨开花不了多少力气。
我尽量小声地拉开棺盖,把尸体塞进去,在把土填回去的时候,我闻到了夜雾中的一丝异味。丧钟镇可能有任何怪味,但绝对不包括这个。
它让我的手颤抖,四肢的血液因为它的出现霎那间奔涌起来,大脑在警告我提高警惕,而心灵却在兴奋地战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那么习惯它。
那是一种硫磺和火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非常淡,沾在衣服上很难洗掉,是只有在战场上滚打了几年以上的老兵才认得的味道。
我抬起手闻了闻,又把衣领拉到鼻子下面吸了口气,这味道不是我身上发出来的。我蹲在原地,盯着夜色中的房顶、栅栏,每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夜风吹来,山雾弥漫升腾,将丧钟镇埋入一团晦涩阴郁的朦胧中。
硫磺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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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盯着那个看了十分钟了。”现在是早上了,要不就是上午,反正雾没退。凯尔坐在餐厅的桌边,转过头来说话的时候他如释重负般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一片蘑菇在汤汁里浮起来,他把碗往外面推了推。
“有吗?”我看了看他的食物,汤的颜色的确不太好看,他不喜欢这个,我看出来了。
“没有吗?”
“你的食物从刚才开始就没动过。”
“哦。”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不过这是丧钟镇唯一的餐馆了,还能指望死掉的人煮出什么活人吃的食物呢?他们……我们又尝不出味道。
“你还有……那个吗?”
“哪个?说得我像个瘾君子。”
“就是你放在盒子里的那个,有很多糖的……甜的。”
“那是最后的一份了,没了。”
“没了?哦……”
我想着昨晚的异状,舀起一勺汤,我们坐在餐厅里呆滞得象两根木头,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到底是谁一直在暗中盯着我,我埋葬诺拉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还把尸体挖出来藏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出于某个我不知道的原因,这人看上去没有向其他人告发我,这次是一个警告,那家伙还在等待机会,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知道哪里的蘑菇最多吗?”凯尔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话了。
“哪儿?”
“僵尸头发上,我看到他们从丧尸头发上拿这个了。”
这回我也把汤碗推出去了。
“你喜欢吃甜的?像是焦糖布丁,蜂蜜烤饼什么的。”
“蜂蜜是什么?”
“呃……就是一种昆……不,是一种甜蜜醇厚的甜品,比糖还甜,尝一口,你还能闻到花的香味。把它和面粉,要不就是小麦粉什么的,还有鸡蛋调在一起,还要撒些巧克力碎块,有人喜欢葡萄干,大概还要放一些香料,那些厨师知道那叫什么名字,我是想不起来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哪里能搞到那个?”
“坐下。”
我瞄了他一眼,他整个人都蹲在椅子上了。就这么个人,和恶魔混在一起?不如说外域的硫磺能让人把小猫当成小鬼。他要是碰到了真的恶魔……等等,这么说起来,我现在正和一个阵营领袖级别的人物在一起……吃丧尸蘑菇汤!等等、冷静,想象等同身份的人,比如,我正和风行者女王坐在同一张桌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凯尔吧噔吧噔看着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一个三层楼那么高的地精的我。
【很高兴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弗雷的声音突然从我脑袋里蹦出来,听上去轻快得要命。
——“你醒了?精神不错啊,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更加客气地对他讲话?加一些那些老得掉渣的老东西才能理解的敬语什么的?”
【你会吗?说来听听?】
“呃,您……那啥……请……呃算了……”
“算了?”凯尔惊讶了,“你反悔了?”
“不,我只是……觉得多吃甜品不好,你太瘦了,得吃胖一点,哈……哈哈。”我抓抓头,打量了一会儿。总的来说,哪怕血精灵都身材高挑,容貌精致什么的,不过我面前的这位,虽然疾病和伤势毁了他的容貌,但是这双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莹绿色的眼眸深邃幽深,似乎可以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嘴唇的形状十分漂亮,我敢说任何人都不介意耐心等待,只为看一看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嘿,弗雷兄弟。”哈罗德·莱姆斯抱着自己的餐盘坐到我面前,“要知道这是我冬幕节以来起得最早的一天,你要一些花生吗?”
“不,谢谢。”我连忙拒绝他,我可不想让其他种族的王子看到哈罗德从耳朵里面挖花生的样子。
“我说,你们两个长的还真像,是兄弟吗?”
“怎么可能?!不,我是说,真的有那么像?”我用餐叉比划着我和他,心里盘算着怎么让他闭嘴。
在说话的时候,我不经意回过头瞧了凯尔一眼,忽然发现我和他的身高正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感上,我一转头可以很自然的平视他的眼睛。也许两个人的身高是一模一样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带着这样的主观意识,稍后我竟然又发现,他和我肩膀的宽度也是如此的相似。
接手了弗雷的身体以后,我一向是大大咧咧,极少修饰和观察自己的容貌,过去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忘记现在长什么样子。平时我习惯将自己的长发束起,而今天则忘了这一步骤,让头发披散下来,正好和他的发型一样。
一种隐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甚至打算叫他回过头来对比一下容貌,但是哈罗德的声音打消了我的念头,“额……你们的确是有着显著的区别,你会光顾我,他不会,哈哈哈……”他干笑着把面包咬进嘴里。
我把一张纸片从桌面上推到哈罗德的盘子旁边,(那张纸上用了碳条拓写了那柄插在僵尸身上的剑徽章,)他瞟了一眼,立刻把纸片压在盘子下面。
“没见过,你拿这个做什么?”他的声音从面包后面钻出来,若有所思。
“我要知道那是什么,哈罗德。”我也是低着头,偶尔装作不经意的扫一眼他的脸,“这对我很重要。”
我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币,贴在桌面上推过去。
“别这样,弗雷兄弟……你知道这样我很为难,死人从不纵容自己的好奇心。不过你对我不错……额,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只是一个家徽,在大瘟疫之前,一个叫做阿加曼德的家族建造了这座教堂,后来他们搬家去了布瑞尔,布瑞尔在当时是个大城市,有钱人家谁还会呆在这儿呢?这家族后来加入了天灾军团,我们都不太愿意提起他们。瘟疫过后,那家族只剩一个私生女,具体是谁我可不知道,她……继承了这座教堂的地契,这个家徽,正是当时留下的纪念。”
“谢谢,哈罗德。”我还真没想到,这个图案并不是什么玄妙的暗示,只是原住民的一个家徽而已。而把大瘟疫之前的原住民和血精灵王子联系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很有兴趣。”
“和你没关系。”
“哎呀,说嘛,阿加曼德的人又回来了吗?你就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对其他人讲的!”
“走吧。”我站起来拍了拍凯尔的肩,离开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