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69、花生帮

　　沉默间，却见丁灵琳缓缓走了过来。马芳铃避之不及，只好朝她笑了笑。
　　丁灵琳这次对她却温柔而有礼貌。她也微笑着，道：“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马芳铃淡淡地回道：“武林难得有这样的喜事，又承蒙丁家庄盛情相邀，我身为万马堂的堂主，自然是要来的。”
　　“你，你还是这样……”丁灵琳不觉摇了摇头，又开口道：“不过我知道，除了我三哥，就是小佳哥哥，没有人能请动你。”
　　马芳铃道：“叶夫人这话，说来倒是有趣。”
　　丁灵琳沉默了会儿，才慢慢道：“也许是小佳更了解你的想法吧。你们很像是同一类人……”
　　马芳铃道：“我们？曾经的江湖第一杀手，与现任的武林有名的女魔头，听起来确实，都是坏人呢。”
　　丁灵琳凝视着她，叹道：“小佳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马芳铃觉得好笑，道：“路小佳在为我们做事。”
　　丁灵琳道：“你们是谁？”
　　马芳铃冷冷一笑，道：“出嫁从夫，叶夫人果然也关心起江湖之事了。”
　　丁灵琳道：“我出身武林世家，何时不关心过江湖之事？从边城到丁家庄，从傅红雪复仇到蔷薇花事件，我有什么不知道。”
　　马芳铃看着她，笑意渐浓，缓缓道：“丁灵琳虽身在武林，却始终不失赤子之心。这一点，我既是敬佩，又是羡慕。”
　　这大概，也是叶开爱丁灵琳的原因吧。这也是她爱不起叶开的原因。
　　马芳铃转头，看向花团锦簇的风景，沉默。
　　丁灵琳也沉默着，许久才叹着道：“马芳铃身在武林，血雨腥风之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心性坚忍，才智过人，我亦心生敬佩。”
　　其实她们都是这个时代，非常出色的江湖儿女。
　　马芳铃笑了，这次她是由衷的，从心里升起的欢喜。她同时又为叶开感到高兴，因为叶开有了丁灵琳作为妻子和一生的伴侣。
　　“如此，我们就此告别吧。”马芳铃转头看向丁灵琳。
　　“那我哥哥呢？”丁灵琳叹了口气。
　　“你有三位哥哥，你问的是哪一位？”马芳铃好笑道。
　　“我问的当然是……”丁灵琳气开口，却突然怔怔地捂住了嘴。
　　她有三位哥哥，丁灵琳被马芳铃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怔住了。
　　马芳铃笑笑，趁此便走开了。

　　小红赶紧跟上了上去。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怕自己主人和丁家庄这位七小姐起冲突。毕竟这位“要命的丁姑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听边城的大人们提起过。
　　“大小姐，我估计东西快收拾妥当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小红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丁家花园那堵青灰色的墙，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觉得心里烦闷，随意再走走。”
　　“那请小姐不要在此久留。小姐吩咐过的，我们今天要快马加鞭离开丁家庄，三天后赶到江南的南风堂。”小红行了礼，便识趣地退下了。
　　马芳铃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很忙。帮中事务繁多，她接手才大半年，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无人匡助——黄远毕竟已经是老人了，路小佳又不知安得什么心。

　　她沿着那条花香满径的小路，独自慢慢地走着。秋风徐徐吹来，已渐有凉意。只怕再下几场雨，寒冷的冬天很快又要来了。
　　冬日总是那样漫长。马芳铃一点都不喜欢冬天，边城的冬天又寒冷又漫长。若论最不喜欢的那个冬天，便是丁家庄英雄大会那年，她和上官小仙去了关外，那对中原和边城来说还要遥远的北方。
　　在后代，它的名字叫做西伯利亚。在这时，它也属于罗刹国。她只记得当时自己身上裹了好几件貂皮，但还是觉得冷风从衣领里灌进来，连手指都要冻僵了。
　　那个时候，上官小仙便不时地喂她喝几口热酒。她们之所以去那片遥远苦寒之地，是为了解马芳铃当时身中的剧毒。
　　那毒是从一个罗刹国的商人那里得来的，相传用北冥冰地最毒的几种药物淬炼而成，它不会让人立即毙命，而是慢慢地将人折磨而死。
　　上官小仙对付这种毒也是束手无测。万般无奈之下，上官小仙拖着身体日益虚弱的马芳铃，踏上西伯利亚的征途，寻找解毒之法。
　　幸好，毒是用来买卖的，解药也是用来买卖的。马芳铃逃过此劫，但也因此休养了好几年。
　　这段往事，马芳铃放在心里，从来也没有向人提及过，也无人可以诉说。在那些江湖人士眼里，马芳铃消失的那几年，则不过是为藏其锋芒，养精蓄锐，谋定而后动而已。

　　她走得累了，便在僻静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身边有蜜蜂在飞舞。不光是春天里，秋日里蜜蜂也在辛勤地采着蜜。
　　马芳铃低头看着一只蜜蜂扎进花蕊里，只觉有趣，一伸手便将蜜蜂捉住了。
　　“嗡嗡嗡……”蜜蜂拍着翅膀。
　　马芳铃静静地听着，好似回到童年。
　　“如果别人知道青龙帮的帮主喜欢捉蜜蜂，他们怕会捣坏了几千个蜜蜂窝，只为博得帮主一笑呢。”
　　上官小仙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马芳铃。
　　马芳铃轻轻一松手，蜜蜂随即就飞走了。她看着蜜蜂消失的方向，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没有理会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坐在马芳铃身侧，也别有趣味地望着遥远的天空。
　　“你说，上官小仙和上官仙儿，真的都是林仙儿的女儿吗？”
　　“不知道。”
　　“那上官仙儿和李曼青，能不能冰释前嫌，共结连理呢？”
　　“不知道。”
　　“据说李曼青早年已经定下一门亲事，他们李家的男人，在感情的事情上向来不可靠。”
　　“不知道。”
　　“那，马芳铃，你知道什么？”
　　上官小仙别过马芳铃的头，无奈地笑了笑。
　　马芳铃淡淡地回道：“你听！”
　　上官小仙气道：“听什么？”
　　马芳铃道：“有琴声，远远地传来。”
　　上官小仙闻言，细心一听，果然从远处传来清雅的琴声，叹道：“你的功力，确实大有精进，甚至不在我之下了。”
　　马芳铃对着上官小仙，浅浅一笑。
　　上官小仙又开口道：“我急着来找你，还因为有件事情需与你交换意见。”
　　马芳铃好笑道：“除了上官仙儿这个妹妹，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上官帮主上心？”
　　上官小仙正了正色，道：“是一个叫花生帮的帮派。”
　　“花生帮？”马芳铃想了想，道：“我从未听闻江湖有这么一门帮派。”
　　上官小仙冷冷道：“我也才刚刚知道。但谁也不能小觑这个帮派，因为它有一个了不起的帮主，不久后只怕将统领武林正道，威慑天下。”
　　马芳铃好奇道：“他们的帮主是谁？能起这样一位名字，这位帮主倒挺有趣。”
　　上官小仙道：“他们的帮主，以及起这个名字的人，我们正好都认识。叶开，和路小佳。”
　　“为什么？”马芳铃面色不惊，只缓缓道：“从哪里都看不出叶开会是个开门立派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会李寻欢、沈浪一样，半生行侠仗义，半生归隐江湖。”
　　“你去问问路小佳吧，”上官小仙叹了口气，“我也累了。这江湖实在是个令人身心疲惫的地方。”

　　路小佳看起来却兴致高昂，神情愉悦。他才喝完酒，而且是喝了很多酒，脸已经红了，连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
　　路小佳看到马芳铃等在他的住处，并没有一丝意外，反而知道她会来似的，大声地笑了起来。
　　马芳铃微微皱了皱眉，奇怪地看着他，道：“你好像很高兴？”
　　路小佳点着头，醉眼熏熏地看着马芳铃，道：“我当然高兴，简直比我自个儿成亲还要高兴。”
　　马芳铃冷冷地开口道：“你高兴，是因为叶开创建了花生帮，某些人就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路小佳慢吞吞地转了一个圈，指着马芳铃道：“你不高兴了？”
　　马芳铃微微昂起头，顺了口气，厉声道：“路小佳，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既做了青龙帮的大护法，一生都要以青龙帮的利益为先。你却挑唆叶开建立什么花生帮，是何居心？”
　　路小佳摇着头，好笑道：“马大小姐做得了帮主，别人就做不得帮主了？”
　　马芳铃道：“叶开是什么人？我青龙帮不需要这样的对手。”
　　路小佳呵呵大笑着，道：“我忽然觉得你又可笑又可悲。”
　　马芳铃好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可笑，又是怎么可悲了？”
　　路小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
　　马芳铃神色一凛，恨恨道：“你不说，我杀你。”
　　路小佳笑了笑。从她平静的语声中，路小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杀意。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死在她的刀下。
　　路小佳开口道道：“马大小姐难道忘了，当初你为了对付傅红雪，说他是魔教中人，江湖邪派？”
　　马芳铃冷眼道：“有这回事。”
　　路小佳叹道：“当年大小姐知道的道理，怎么现在却不明白了呢？”
　　马芳铃冷冷道：“你继续说。”

　　路小佳道：“当今武林，上官小仙的金钱帮独霸天下，公子羽党羽遍布江湖，青龙帮又欲卷土重来。这三家势力，观其行事，终究都不是武林正道。自古以来，武林讲究正邪不两立，邪不胜正。谁打破了正邪的平衡，谁就要付出代价。”
　　马芳铃沉着脸，眼神却不由一暗。
　　“难道……”路小佳的语声也低落下来，缓缓道：“难道你真的要走到那样一步，称霸武林，最后沦为武林公敌，人人杀之而后快？”
　　一个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马芳铃也是。欲望若没有力量克制，它会带人走上邪路。叶开和花生帮，就是掣肘马芳铃、上官小仙、公子羽这类人的力量，是武林正义的光芒。
　　路小佳在青龙帮几月，深思熟虑后，建议叶开开帮立派，匡扶正道。
　　叶开当时笑着问路小佳，为何你自己不建？
　　路小佳摇着头，说，我已经是青龙帮的大护法。
　　一入青龙帮，休想返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