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70、马芳铃的选择

　　马芳铃无奈地朝路小佳笑了笑。她想起方才上官小仙的话，上官小仙觉得累了，此时她也觉得累了。
　　“南风堂几个南方的旧部，明面上认我做帮主，私底下却勾结串联，欲杀我夺位。我这青龙帮主的位置岌岌可危，就有人担心我危害起武林来了。”
　　路小佳冷冷笑道：“南风堂？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全部杀了便是。以你现在的功力，世上能对付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马芳铃有趣地瞧着他，道：“你信奉个人的实力，相信你手中杀人的剑。可你却不知道，武林从来没有至尊，天下第一也未必能当得了武林盟主。成为一代名侠，容易；成为一代盟主，却比登天还难。我不过是奉师命接掌青龙帮，不忍其凋零败落，哪敢妄想江湖霸业，你们可真的看得起我！”
　　“是嘛！”路小佳冷眼看着她，“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不放心。明面上看着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心肠却比谁都毒，心思比谁都狠。”
　　马芳铃正视着路小佳，缓缓叹道：“路小佳，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地，你就见不得我好，是吗？”
　　路小佳也不由黯然道：“当年边城一会，我们都认识快十年了。十年间，傅红雪没了，叶开和丁灵琳成亲了，丁灵中带着姑姑远走他乡，我们，还是一样。”
　　马芳铃淡淡地笑了笑。她才不像路小佳这样感慨，对她而言，她作为马芳铃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马芳铃拍拍路小佳的肩，目光坚定而充满力量，“这十年里，总还是发生了很多美好的事情，不是吗？”
　　路小佳侧首看着肩上马芳铃的手，叹声道：“最坏和最好的，都是见到了你。”说着大踏步地走入屋内，关上大门。
　　马芳铃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于路小佳，她是希望能掌控的。但若是必须花自己的感情去掌控，她却是不愿意的。可路小佳还有别的弱点吗？江湖第一杀手有了弱点，就成不了江湖第一杀手了。
　　“明天随我去南风堂，帮我杀了南风堂堂主和他那帮人。”
　　马芳铃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去。

　　小红已等候马芳铃多时。她见到马芳铃归来，才放宽了心，雀跃道：“我的帮主，你终于回来了！”
　　马芳铃点了点头，看了眼屋内，已经收拾妥当，便问道：“车马准备好了吗？”
　　小红点头道：“小姐你放心，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马芳铃慢慢坐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道：“上官仙儿和李家那边呢？”
　　小红笑着递上茶，抿嘴笑道：“李家的公子也就是看着好看，性子啊真是急死人了。要不是上官帮主出面，李曼青才不肯开了那口呢。”
　　马芳铃抿了一口茶，问道：“李曼青答应了？”
　　小红冷笑道：“他李家又不是李寻欢那个时代了，上官帮主要他退了家里定下的亲，娶她的妹妹，他可不就答应了吗？”
　　马芳铃摇了摇头，道：“小红，你还是不懂。”
　　小红怪道：“小姐，难道我又哪里说错了？”
　　马芳铃放下茶杯，叹道：“李曼青答应娶上官仙儿，并不是上官小仙承认了上官仙儿的身份，而是因为李曼青对上官仙儿有情。”
　　“有情？情为何物？”小红问道。
　　马芳铃摇着头，道：“我也说不清。那看着对你有情的，可能最是无情。对你无情之人，好像偏偏最是有情。”
　　“不明白……”小红听了，认真地想了想，摇着头。
　　马芳铃好笑道：“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走吧，时辰不早了。”
　　小红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从案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盒子，笑着道：“小姐，这是丁家的人刚刚送来的礼物，您过目下，里面的东西也有趣了呢。”
　　马芳铃道：“礼物，无非是些金银珠宝，古董玩物，没什么稀奇的。”
　　小红怏怏地低下了头，道：“也是，我们大小姐什么宝贝没见过，不稀罕丁家送礼。不过，里面全是书，我还第一次见有人家送书的呢。”
　　“什么书？”马芳铃问道。
　　小红忙从盒中翻出几本书，书已经不新了，纸张泛黄，像是珍藏多年。
　　马芳铃默默地翻了几页，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些书，有儒家的古本，道家的经典，也有武学的典籍，难能可贵，倒是用心了。”
　　小红道：“这些书，真有这么好？”
　　马芳铃点头道：“怕是有钱也买不到呢。丁家，果然是个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
　　小红道：“嗯嗯，小姐喜欢就好。”
　　“谁送来的？”马芳铃问道。
　　小红想了想，道：“送礼的那个人我见过，好像是那天跟在丁大公子身边的人。”
　　“他？”马芳铃把手中的书放下，沉默了会儿，轻轻笑了笑，道：“我明明近在咫尺，他不见我，又何必送这些书给我。我就算看着这些书，也没人为我答疑解惑，还不如不看，越看越不明白。”
　　小红不明所以地看着马芳铃。她眉头微锁，显是心情低落。小红毕竟才跟在马芳铃身边，马芳铃很多事情，她不懂。
　　“小红，我们走吧。”马芳铃站了起来，低头看眼那些书籍，“既然都送来了，那就收下吧。”
　　“好的。”小红笑着道。
　　“另外……”马芳铃迟疑着，想了想，开口道：“你去帮我向送礼之人道声别吧，请他珍重。”

　　马芳铃离开了丁家庄。渐渐地，这场盛事的见证者们都离开了丁家庄。曲终人散，后人说起这场婚礼的，只有叶开与丁灵琳。

　　南风堂地处江南，自古富饶。近来马芳铃欲调整青龙帮的人事，动了堂主李盟的利益，李盟在江南经营半生，自身武功高强，势力又根深蒂固，加上他几个儿子和部下的煽动，暗地里就动起了别的心思。
　　“南风……”马芳铃伫立于河畔，轻轻地感受着江南的风，“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多美的名字，偏偏让一介武夫糟蹋了。”
　　“想置我于死地之人，我杀他，有没有错？”马芳铃忽然转身，问身后站在的侍女小红。
　　小红愣了愣，点点头。
　　“傻孩子！”马芳铃笑了笑，“若是以前，我相信斩草除根。不过现在我做了帮主，总不能太心狠手辣，得让帮众知道，他们的帮主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胸，都是当得起一帮之主的位置。”
　　小红不解道：“难道帮主让大护法放了南风堂主一条生路？”
　　马芳铃道：“李盟毕竟七老八十了，经过这场风波，想来他也活不过几年了。不过他的那些儿子部下我可都没有放过，杀得干干净净。”
　　小红叹道：“只怕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呢。”
　　马芳铃冷眼道：“帮规森严。帮主犯了错都要接受惩罚，别说只是一个堂主了。”
　　“我，我明白了……”小红低下了头，“谢谢帮主教诲。”
　　他们边城的大小姐，毕竟还是青龙帮的龙头老大。
　　“这渡口，怎么还没有渡船开来？”马芳铃又等了会儿，开口问道。
　　小红道：“属下已经打听清楚，这渡口本来就只有一条船，一个船夫。只因今天船夫的娘子生产，给了许多银子，那船夫都不肯出来。”
　　马芳铃叹道：“那是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本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小红撇撇嘴，道：“什么呀，我去了船夫的家中，他家真是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听隔壁的说，这家船夫就靠摆渡和捉鱼为生，他娘子倒是年轻，给别人家洗洗衣服做做针线什么的，但家中没什么田地，日子到底艰难。”
　　马芳铃听后，笑了笑，道：“你的武功没长进，打探消息的本事倒是见长。才一会儿，就把一个陌生人的家底都摸清了。”
　　小红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怕小姐问起来不好回答嘛。那船夫的娘子据说挺漂亮的，船夫却是个跛子。”
　　“跛子？”马芳铃眼神暗了暗。
　　小红道：“在陆上，跛子走路被人嘲笑。但到了水上，在船上，谁还会注意一个人是不是跛子呢？”
　　“是啊。”马芳铃长叹一声，“谁会注意到船上的摆渡人是个跛子呢。”
　　摆渡的船夫到底来了。他的娘子刚刚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急需要营养。家里的母鸡是用来生蛋换钱的，她娘子断不肯杀了鸡补身子。正好，今天来了一行急着渡河的人，给的钱又多，所以他终于还是别了妻子还有刚刚降生的可爱的孩子，摇着船来到了渡口。
　　他身上还是那件黑色的旧衣，衣服虽然旧了，但妻子浆洗得干干净净，破口处也已经细细缝补。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竹笠，是妻子怕他摆渡风吹雨淋，连夜做了好几天针线给他买的。他们的日子虽然贫穷，但夫妻相敬相爱，用劳动养活自己，比那些锦衣玉食、无所作为的人强多了。
　　他的力气很大，手干燥而有力，他缓慢而有节凑地摇着船桨，就和每次的摆渡一样，不急不缓，船在河中行驶。
　　“恭喜你的娘子诞下麟儿。”马芳铃坐在船上，面朝着船夫，微微笑着道。
　　船夫并没有什么开心，也没有回答，他可能都没有听懂马芳铃文绉绉的话。竹笠低低地压着，看不清这男人的神情。
　　马芳铃却自顾自说着：“我听别人说，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婚姻。妻子的照顾，家庭的安定感，男人选择成家，总是没有错的。”
　　船夫终究微微抬起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缓缓道：“是，我们过得很好。”开口却是地道的吴侬软语。
　　马芳铃笑得温暖，点头道：“那真好。”
　　正如这天，虽说秋意凉，当天阳光却是如此温暖，像是连大地都在欢迎这个孩子，欢迎新的生命降临人间。
　　“这个礼物，送给孩子做见面礼吧。”马芳铃示意小红递上一对金元宝。
　　船夫淡淡地回道：“这么贵重的礼，能买十几亩水田了，我们不能收。”
　　马芳铃道：“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过得好。父母可以吃苦，但孩子，总得让他过得好些吧。”
　　船夫沉默着。
　　小红放下元宝。
　　直到船靠岸，马芳铃都没再说什么，径直下了船。船夫坐在船头，等船上的人都下了，顺手从水里抓了一条鱼，解开栓船的绳子，摇着船回到了对岸，准备回家给妻子顿一锅鱼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