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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烈火焚 ...

  •   马芳铃失落地站在高岗之上。冷风扬起黄沙,暮色茫茫,天地间一层虚伪的灰蒙蒙。突然,一只苍鹰划破苍穹,从远方振翅飞来,在寂寥的草原上盘旋。
      马芳铃仰起头望着天空,黯淡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光芒,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笛哨,朝着天空鸣笛。苍鹰听到笛音,俯冲而下,落在了少女的肩头。马芳铃从苍鹰的脚上取下信件,看过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愉快地拍了拍苍鹰,微笑道:“九月鹰飞,终于带来了我要的消息。”
      她跨马扬鞭,朝草原飞奔而去。

      黑暗中的草原,是最危险的时候。虎豹豺狼,这些看不见的敌人,可能就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知马儿跑了多久,夜色中终于亮起了一丁的光明,有个稚嫩的声音欢喜地呼喊着:“姐姐,姐姐!”
      马芳铃勒住缰绳,才下马就被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抱住,“姐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是草原上的一个茶棚,马师们喜欢叫这里“安乐窝”。单调的牧马生涯里,他们喜欢在这里喝酒纵情。如今人去马空,只有这孤单的草棚,被北风无情地吹残着。
      “小虎子。”马芳铃环顾四周,暗暗地垂下眸子,问道:“小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虎子道:“小翠让我在这里等姐姐。她说她也要走了。”
      “连她也走了。”马芳铃轻叹道:“果真是各自保平安。走吧,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要去哪里?”
      “姐姐要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姐姐的朋友照顾你。”
      “姐姐不照顾小虎子吗?”
      马背上的男童,睁着大大的眼睛,诧异地看着他的大姐。
      “小虎子等了姐姐大半天。我找不到三姨,也找不到爹爹……你们都不要小虎子了吗?”
      马芳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马背上的兄弟,感叹道:“不是,只是姐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姐姐会来接小虎子的。”
      “那,姐姐要早点接我回家……”小男童不舍地拉着姐姐的手儿,泪光盈盈地说道:“我会想姐姐的,我也想爹爹和三娘。”
      马芳铃轻轻抚摸着男童的头,心底也不禁柔软起来。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真是聪明懂事得让她都觉得惭愧。
      大难临头,连父亲都不能护儿周全。他还那么小,就要开始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涯。
      马芳铃低头感慨间,忽然听到小虎子惊呼道:“姐姐你看,那里去火了。!”
      马芳铃抬眼望去,果真是好大的火,红彤彤烧透了半边的天。
      “是,是我们的家!”小虎子吓得大声哭了起来,“姐姐怎么办?我们家着火了。”
      “他真是一个自私的人。不过没关系……”马芳铃望着大火,眼光异样地冷峻,“只要活着,姐姐会为你重建一个万马堂。”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边城救火的人都累了,个个黑头土脸,有的人干脆就躺在路边睡着了。
      “是谁放的火?是谁要我们万马堂的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似是在向苍天控诉命运的不公,“三十年的心血,一把火把我们的万马堂烧了个精光。是谁这么狠心,手段这么毒辣?”
      “那还用说吗?”一个年轻些的男人嗤嗤地笑了两声,“焦老大,你是个老人了,难道还没看出来,能让三老板避而不及的人,只有傅红雪了。”
      “自从这姓傅的一来,灾祸也跟着来了。”
      “他不但杀了人,而且还要放火。”
      “火起之前,有个人亲眼看见他去了万马堂。”
      “他到这里来,为的好像就是要给我们罪受。”
      “他若不走,我们简直活不下去。”
      “是傅红雪放火烧了万马堂!”这个结论突然就像一个炸弹,在大火过后的废墟上引爆。那些还没来得及离开边城的马师们,各个都悲愤地控诉着傅红雪这个魔头。
      一夜之间,马空群成了英雄垂暮,穷途末路,让人唏嘘和同情。而关于傅红雪的来历,他的身世,他的魔刀,他所有的神秘更加重了人们对他的偏见和仇视。
      每个人提到傅红雪都咬牙切齿,狠狠道:“他让我们活不下去,我们也要让他活不下去。”
      “我们能怎么办?”老实的中年人感叹着,“我们只会拿锄头和镰刀,虽然我们想对付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幸好我们总算还认得几个有本事的朋友。”说话的是镇上开杂货铺的陈大倌。
      “你说的是三老板?”
      “三老板是个有身份的人,我们怎么能惊动他?况且万马堂经过这场大火,三老板只怕也有心无力了。”
      “那是谁?除了三老板外,我倒想不出还有谁是有本事的人了。”
      “是一个叫路小佳的年轻人。这人虽年轻,但据说已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光去年一年里,就杀三四十个人,而且杀的也都是武林高手。”
      “这么厉害!那他一定能杀了傅红雪!”
      “是的,而且……”陈大倌望着渐渐东升的太阳,脸上带着冷酷的笑意,“昨天晚上我们已找人连夜赶去谈了,若是没有意外,今天日落之前,他想必就能赶到这里。”

      马芳铃美美地睡了一觉。边城最舒服的地方,除了万马堂就只有相聚楼了。她今天是在相聚楼睡的饱觉。
      “你为什么不走?”萧别离仍是坐在他每天坐着的桌子上,桌面上摆开那副精致的骨牌,就连他的神色也仍是淡漠而萧索的,仿佛外面的大火、仇恨都不曾真正发生过。
      马芳铃懒懒地步下楼,端起他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满意地笑道:“我为什么要走?外面苦寒,哪像这里有美酒佳肴?”
      萧别离眉头紧锁,黯黯地凝视着桌上的骨牌,突然双手一推,将这些摆成奇形怪状的骨牌全部推倒,乱糟糟混成一团。
      “越来越看不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望着门外的纷乱流离,沉痛道:“傅红雪,他到底是谁,来边城有什么样的目的?”
      马芳铃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大叔,傅红雪是谁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守护十八年前的那个秘密。”
      萧别离的身子顿时一僵。但他没有回头,只冷冷地说道:“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马芳铃捡起桌上的一颗骨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边笑道:“大叔难道没听清楚?什么时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门春,成了一个耳背痴聋的老人了?”
      萧别离回首看着马芳铃,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马芳铃兴致盎然地摆弄着那副骨牌,一边悠然道:“依我看来,骨牌就是用来玩乐,大叔偏要拿它算劳什子的命,可不是走偏了吗?就像西门春这个人,江湖又称无骨蛇、断肠针,明明是杀人的高手,偏偏屈居北地了此一生,不是也走偏了吗?”
      “一步错步步错……”萧别离低下头,重重地叹息着,“支撑我活着的唯一念头,便是守护那个秘密了。”
      马芳铃朝他轻轻笑了笑,道:“大叔你见过那片草原吗?”
      萧别离点点头。
      马芳铃笑道:“你看那片草原,有青草野花,有野兔鼹鼠,还有豺狼和虎豹。他们全部生活在那片草原上,兔子吃嫩草,豺狼叼兔子,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世道不就是这么一个活法?你杀过的人想必也不算少,怎么白天羽的死你就这么纠结至此呢?”
      萧别离闭上眼,默然地摇了摇头,“人非禽兽。若非白天羽杀了我父亲,我又何必去杀他全家。”
      “但这江湖,只怕比草原还要可怕。”马芳铃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傅红雪破坏了我的生活,要杀我全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要怎么杀他?”萧别离喟然长叹道。
      马芳铃微笑不语。

      血色残阳。少女一身白衣,独自走在寂寞的街头。这个本就荒僻的小镇,被大火烧得更加凄凉悲惨。无数的人无家可归,在外面流离。对他们来说,更可怕的不是现在,而是即将到来的冬天。
      “大小姐,你还活着?”有认识马芳铃的人惊喜地呼唤着,仿佛看到了救世的主。
      马芳铃看着他衣衫褴褛,同情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我们一定要杀了傅红雪!”那人说的第二句话竟是这个。
      马芳铃先是一惊,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那人带着同仇敌忾的喜悦,奔走相告,“大小姐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马芳铃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敬重。好像边城的人刚刚失去了一个王,正迫不及待地推举着一个新的领袖。
      她被人群围在火场前,只见那些人嘈嘈嚷嚷,义愤填膺,商议着如何杀了傅红雪。
      马芳铃好想说一句:这群愚蠢的人类!
      但她只低低垂着头,就像一个家业衰败的落魄少女,可怜又不谙世事。她的脸色苍白,神色黯淡,也不说一句话,让人忍不住同情和保护。
      叶开看到人群中的马芳铃,惊喜地唤道:“芳铃!”
      马芳铃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但又坚强地忍住了。
      叶开忍不住拉起马芳铃的手,轻声道:“幸好你没事。”
      马芳铃的手微微挣了挣,最后却没有放开。她冰凉的手被叶开宽厚的大手紧紧握着,忽然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这低声的哭泣中,带着悲痛、心酸,又充满了深深地恐惧、柔弱,哭得人心儿都软了下来。谁能想到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别哭了。”叶开看着她,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诉说自己这些天来的衷肠。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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