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43、丁家双剑

　　“可我已经有一个妹妹了！”傅红雪笑了，笑得冷淡而平静，“她叫白依伶，是我父亲和桃花娘子的孩子。”
　　也是这个妹妹的母亲，参与杀害了他的父亲。
　　“那她现在在哪里？”马芳铃问道。
　　傅红雪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他甚至也无暇去验证梅花庵那场大火是否夺去了那个年轻女孩的生命。
　　他只是依稀记得，那日夕阳的金光里，秋风扬起白依伶黑色的发，白色的纱，就像初雪中的白梅，清美无度。
　　“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杀了白依伶？”傅红雪的声音低远而悲怆。
　　马芳铃凝视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没有？”傅红雪问。
　　马芳铃笑了。她笑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大声道：“她的确没有杀害白依伶！”
　　“是你！”傅红雪转头望去，并没有其他人的震惊，像是在终点等待了许久的行者，“你来了。”
　　“是，我来了。”叶开回之一个温暖的微笑。
　　马芳铃也好笑地看着他们。
　　有时候，马芳铃无法判断，叶开是太单纯还是心机太深？傅红雪的狠在刀上，叶开的残酷，却是他的微笑太暖，往往让人迷了眼。
　　“好了，我们长话短说吧。”马芳铃不觉有些累了，“我们从来没有杀害过白依伶。因为没有谁能够杀死世上本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傅红雪眼眸骤然一缩。
　　马芳铃垂眸而笑：“傅红雪，很多时候，叶开比你聪明太多。比如，他应该很早就猜到白依伶真正的身份。”
　　叶开望着马芳铃，叹道：“我怀疑白依伶的身世。但她真正的身份，却是上官小仙想让我知道的。”
　　“那你知道上官小仙是谁吗？”马芳铃又问道。
　　叶开轻道：“我见过阿飞叔叔，他已经告诉我上官小仙的身份。她是上官金虹的女儿。”
　　“上官金虹！”群雄惊愕。这个名字已经逝去很远，但小李飞刀与上官金虹那旷世的一战，却在江湖永久流传着。
　　“她是金钱帮的继承人，你们迟早都会见面的……”马芳铃转身，缓缓地向天心殿的高台走去，一边低低地诉说道：“就像傅红雪与你叶开，以及丁家那两个交换的孩子，迟早都会见面的……”
　　“芳铃！”叶开忽然向前伸出手，似是想抓住她，抓住这即将被揭开的厚重的往事。
　　马芳铃已经走到高处，回首望着他们。丁乘风站在人群正中间，望着她的眼中是悲叹与无奈。傅红雪沉着脸，叶开迟疑着，显得也很痛苦。丁灵中站在阴影里，神色莫辨。
　　她并不想做一个审判者，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马芳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想这个时候，丁夫人正与她亲生的第三个儿子长谈。”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丁灵中整个脸都已经扭曲。
　　丁灵甲完全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三弟，又看向他的父亲。丁乘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有人开口道：“原来丁灵中并非丁庄主的亲生儿子啊。”
　　“那站在那里的丁灵中是谁？是稳婆和大夫说的那个年轻姑娘生下来的私生子？”
　　“谁能在丁家庄产下私生子，还能让丁老庄主将自己的儿子换了去？”
　　“嘿嘿，那还有谁啊？”顾苏秦端起茶杯，向着宋霆凑过身子轻笑道：“不就是丁白云嘛？当年可谁都看不上，就连我去提亲都被拒之门外了。”
　　“哦？顾兄当年还有这段故事啊？”宋霆捋着胡须，混作不知地问道。
　　顾苏秦摸了摸鼻子，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幸好我也没娶她。”
　　否则，要命的就是他顾苏秦啰！顾苏秦饶有兴致地望着众人，又向大殿高台上静静伫立着的白衣如雪的马芳铃。
　　她的目光坚定而明亮，既不悲悯，也无同情。她公正地诉说着十九年前的往事：
　　“十九年前，白云仙子在塞外游历，认识了白天羽白大侠。当时白大侠已有家室，但白云仙子仍不顾一切地和白大侠在一起。谁想后来白大侠终究离开了她。白云仙子回家后发觉自己已有了身孕。恰巧那时丁夫人也有了身孕，丁庄主便将丁白云生出来的孩子当做他的，却将亲生的第三个孩子交给了别人抚养。”
　　“白依伶虽是虚构的，丁灵中却真实存在着。他是你的兄弟，你会杀你兄弟的母亲吗？”马芳铃转身，看向丁灵中，“许是丁三少也早已察觉到丁家与梅花庵血案的干系，是以不遗余力地追杀我和我的父亲。”
　　丁灵中满脸怨毒地瞪着马芳铃，怒吼道：“你有什么证据！你个满口胡言，阴险恶毒的女人！我，我要杀你！”
　　他竟真的疯了般，不管不顾地向马芳铃刺出一剑。这个败坏丁家名声、毁坏他人生的毒妇，既然这个秘密已经隐秘多年，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马芳铃足尖一点，竟已飘到丁乘风身侧，“丁庄主，我说的并没有错吧？”
　　丁灵中的剑在丁乘风面前看看停顿，他不由泪流满脸地望着他的父亲。沉默即是回答。
　　丁乘风黯然地叹道：“当年是我纵容了自己的妹妹。但我宁愿死，也不愿意我的妹妹再次受到伤害。”
　　“你甚至宁愿被误会为最后一位凶手？”马芳铃问道。
　　丁乘风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个孩子想要公道，我便给他公道。可是我的嫡亲手足被损了，谁来还她的公道？为父报仇固然很公道，他日我的子孙若要为你复仇，是否也是公道？我已经老了，看穿了很多事。若你一定要我的公道，我一定要我的公道，这仇恨就永无休止的一日。为这仇恨而死的人，已太多了…”
　　“若我的父亲有您这样的睿智与豁达，世间便也没有梅花庵那庄惨案了。”马芳铃轻轻地叹息着。她看到傅红雪握刀的手在发抖。叶开垂着头，沉默无声。
　　“丁姑姑，您听到了吗？您有这样一位兄长，应该感到很幸运才是。”马芳铃抬起头，大声地说道。
　　人群突然寂静下来。人们惘然地左顾右盼，试图发现白云仙子的踪迹。
　　一声嘶哑的轻笑。一位风华绝代的女人缓缓地从壁后走出来。她身上穿着件曳地的轻软的长袍，脸上蒙着层烟雾般的黑纱，神秘的凄艳，美得几乎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顾苏秦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可是她的声音，无论是谁听了都不会舒服。这位绝色的丽人冷笑道：“马大小姐，我之所以安静地听了那么久，是因为你说过，我在这里可以见到花白凤那个贱人。”
　　傅红雪心中一沉，心里的悲怆顿时为愤怒盖过。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任何同情！
　　马芳铃笑道：“哦，花白凤啊？”
　　“你别卖关子。若不是花白凤那个贱人，白天羽，白天羽也不会移情别恋，离我而去！”丁白云咬牙愤恨道。
　　“可能花白凤也是这么看待丁姑姑您的。”马芳铃好笑道。
　　丁白云瞪了她一眼，道：“那个贱人不但横刀夺爱，白天羽居然还将魔刀传给了他们的孽种。她为什么还不死，她的儿子居然还想跑来杀我的儿子！”
　　“你，闭嘴！”傅红雪全身都在颤抖。虽然黑屋里那个女人从来不肯让他唤一声母亲，他的心里却只有这么一位亲人。
　　丁白云忽然用力扯下面上的黑纱，嘶声道：“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恨他们，诅咒他们。我不但恨他们，也恨我这张脸。若不是因为这张脸，白天羽就不会看上我，我也不会承受那样的痛苦。我每想起那件事，便在自己的脸上划一刀，我们在一起过了七十七天，我便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七十七刀！”
　　傅红雪骇然，连指尖都已冰冷。这般疯狂的丁白云，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母亲就一直是生活在痛苦与黑暗中。
　　“你知不知道我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因为那天我在梅花庵外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我不愿别人再听到我的声音，我就把我的嗓子也毁了。”
　　那句“人来齐了么”，其实是丁白云说的。
　　丁白云道：“丁灵中去杀人，都是我叫他去杀的，他虽不知道我就是他的母亲，但却一直很听我的话，他……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她此时说话的语声才温柔了些，温柔的下一刻却是厉声道：“中儿，我们现在为什么不杀了傅红雪这个孽种！”
　　丁灵中还沉浸在这片刻的温存中，突然就看到丁白云人已经飞了出去，刀与剑的碰撞，闪亮的剑光已将傅红雪笼罩，连他的人都看不见了。
　　“姑姑……”丁灵中呼喊着，毅然跳入了刀光剑影中。
　　“白云，灵中！”丁乘风大喊道，却已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连环双剑，如连绵江水，仿佛永远也没有停止的时候。傅红雪已被围困，动弹不得。这本就是丁白云苦心孤诣十多载，专为克制白家刀的合璧双剑。
　　人们都看呆了。丁家果然不愧是武林世家。
　　马芳铃瞧着热闹。丁白云比她想得还要沉不住气。若就能这样杀了傅红雪该多好。马芳铃这样想着，目光落在了叶开身上。
　　“叶开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表明真正的自己呢？”马芳铃心里叹息着。
　　那晚她问叶开，身为小李飞刀的传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对你是否同样适用。
　　叶开没有马上回答。可能这太难了吧，人非圣贤，哪能轻易放下杀父的仇恨。
　　这一瞬间，突听一声大喝。喝声中，雪亮的刀光已如闪电般划出。傅红雪的刀已出手。马芳铃抬头，已来不及看清这一切。
　　丁白云倒在地上，胸膛多了条血口，鲜血还在不停地泉涌而出。
　　“住手！”丁灵中突然不顾一切都扑了过去。傅红雪的刀划过他的肩膀，堪堪斜着飞过。
　　“你……”傅红雪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矛盾与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