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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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诵经的老尼，虽不是名寺古刹出身，但出家人却是最心诚的。待那两位年轻的男子走后，她仍是一人守在义庄，连诵了三天三夜的经文。
第三个夜里，忽又逢大雪。老尼在身旁的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起身活动活动略微僵硬的身子。她站立着，眼睛忽然瞟到了那尚未封盖的棺木躺着的女尸。
“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呢。”老尼姑念了一声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哎，若是活着，来做我的徒弟倒是不错。”老尼见她离世三日，面色如生，不由感慨，又想着自己为了攒点功德钱，耽误了数日，眼见着大雪封山，只怕赶不回庵中守岁了。
“一年又一年！”老尼长长地叹息着，一手扶着棺壁，慢慢地蹲身想要坐下，突然一只冰冷的细手紧紧抓住了她。
“呀！”任是尼姑阿弥陀佛修行了半世，也扛不住如此的惊吓，如此暗夜，如此阴气缭绕之地！
“师太莫怕。”女子的声音又清又冷，幽幽地说道：“我不是鬼。”
“你，你！”老尼声音颤抖，面色煞白，想逃身子却像被钉住了般，僵硬道：“你不是鬼，那是什么？”
女子轻轻地回道：“我在黑暗之中，听到师太说想收我做徒弟，忽然佛光乍现，便引我回到了人间。”
“佛，佛光？”老尼听到此处，这才念了声佛，努力地平复心跳，吁了几口长气，问道：“你说是佛将你引回了人间？”
女子轻柔地点了点头，“是一位宝相庄严，脚踏金莲的女菩萨，就如师太这般慈悲。”
“那是观世音菩萨啊！”老尼微微怔了怔，忽而喃喃道：“难道我长得像观音……”
“啊？嗯……”女子微微一愣，垂下了头。
老尼心里倒是平静了多，见这女子容貌生的美，说话又这样喜欢，便轻轻拉住了女子的手，怜惜道：“来吧，姑娘，说说你的故事。”
每个人的经历，于自己都是惊心动魄，其实说出来，也不过大同小异。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故事。因为我现在才十七岁，所有的经历，都和我的家庭相关……”寥寥数语，便将自己此生带过。
“姑娘……”老尼沉吟着，叹息着，问道：“那你接下来可有打算？”
女子淡淡地笑着，“我身体不好了，能不能活到下年的春天还不好说呢。”
“若真无去处，便留下来做我的徒弟吧。”老尼轻叹着，“我倒是想起你了，原来你就是那夜前来借宿的施主。佛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把你送来了。”
“这或许真是佛缘。师太送我的大悲咒，我一直默念在心里。”马芳铃笑得清淡而哀愁。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而她练的，正是大悲赋上所载的第二种神奇的武功，故能臭腐复化为神奇，所谓“死”亦能获得新生。
只是没人知道，那夜她承受着身体的痛楚，人生的无望，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她对那本顺来的秘籍并没有十分大的把握。
老尼忽然痛心道：“看到姑娘，贫尼不禁又想起那个还俗的小徒弟了，她还那么年轻，刚生了孩子，身体也不大好了。”
“徒弟？”马芳铃微微诧异，不由细想，才记起那天借宿时，老尼很不喜欢自己坐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呢。“那以前是我徒儿的座。”当时老尼的话又冰又冷。
老尼接着道：“我从小捡了她，养了十几年，本来还想着她给我养老送终呢。她受不得青灯古佛的苦日子，要下山嫁人去，我也依了她，但哪里想到她的命这么不好呢！”
老尼姑絮絮陈说着，不像是一个出家人，反像是一个辛苦的母亲。想来那庙香火不济，将一个小孩拉扯大那也是绝不容易的。所以老尼姑愿意为了两贯铜钿，在义庄独自念上三天的佛经。
“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那间庙里还有几亩薄田，下山化个缘做几场功德，日子虽然苦些，也比你在外漂泊好。”老尼拉着马芳铃的手，像一个温柔的劝善的母亲。
马芳铃微怔，轻轻垂下了眸，柔声道：“师太，容我想想吧。”
“我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心高气傲。”老尼幽幽地诉说着，“后来啊，父亲受了罪，家里都被抄了，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了我啊……”
马芳铃在老尼的庵堂中，度过了在外的第一个新年。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烟花炮竹，有的只有清冷孤寂，和两个人的相守陪伴。
“吃吧吃吧。今年刚腌好的咸菜，冬笋咸菜，再好吃不过了。”老尼姑看起来格外高兴。
马芳铃也是微微含笑，看着师太热情地给她夹菜，享受着一种久违的平静的亲情。
“师傅，往年过年的时候，庙里会有香客来吗？”马芳铃吃着，忽然想道。
老尼道：“我们这庵堂啊，听说以前也是香火鼎盛的，后来庵堂不知怎么来了一伙儿强盗，盗走了我们一批经书，杀人又放火的，这才败了下来。现在啊，能想起我们小庙的啊没什么人了。”
马芳铃凝眉道：“盗经书？”
老尼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怎么清楚，都是百来年前的事儿了。
马芳铃叹道：“原来我们庵堂，历史已经这么悠久了。”
老尼道：“那是！我听我师傅说啊，一百年前啊，我们庵堂还来过一位老神仙，后来啊白日飞仙，驾鹤西去……”
“等等！”马芳铃笑着打断道，“师傅，我们这儿不是佛庙吗？我怎么听着像是道家的故事啊。”
“呵呵……佛道本一家，一家子。”老尼讪讪地笑了笑，话匣子就像打开了一样，又说起许多自认有趣的事儿。
马芳铃静静地倾听着，好像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已经和她无关一样。
守完岁，马芳铃收拾了佛堂，才慢慢地回到了卧房。这不过是柴房隔出来的，虽然又破又旧，但胜在暖和干燥。她除去外衣，躺在硬木板床上，身下是薄薄一条被单，一翻身，床板上铺着的稻草就沙沙地响。
马芳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捂着嘴，感受到掌心温热，放开手一看，竟又是一口黑血。
“好厉害的毒。”马芳铃不由凝眉，复又叹了口气，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更觉孤独飘零。虽然此处可以遮风避雨，但她的牵绊，又岂是放下便能成佛呢。
她坐起身，侧着身体想将床头的灯芯挑一挑，。突然窗外掠过一阵风声，她一反手，已将握住床头的刀，那一刻的出击，她的速度和力量，远比来人想得可怕。
“你是什么人？”刀与剑的对峙，生与死的一念间，马芳铃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那么稳，心那么静。
“把孔雀翎交出来。”来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马芳铃冷笑道：“又是你？”
“你……”黑衣人也不觉一诧。
马芳铃慢慢道：“对要杀我的人，我的辨识能力和感觉一向很好。虽然你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你的身形外貌，尤其是武功，却是不会变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杀我，你想要的倒是挺多的嘛！”马芳铃说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神刀堂的财富，万马堂的人头，还要孔雀山庄的至宝，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黑衣人冷笑两声，道：“大小姐好生聪明。上次让你逃脱，是我疏忽，这次只取你项上人头。”
马芳铃微微扬头，冷笑道：“丁家三少，就这点出息！”
黑衣人瞪着她，突然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沉声道：“你居然认出了我？”
马芳铃翻了个白眼，道：“我猜的。”
丁灵中咬着牙，道：“反正你就快要死了，让你知道又怎么样。我见到了我大哥，他居然说你死了。马家的人我是从来不信的，所以就算刨了你的棺材，也要亲眼看到你的尸体。”
马芳铃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丁灵中冷呵道：“你和马空群一样狡诈。我大哥身受剧毒，只怕也和你有关吧？”
马芳铃叹道：“那又怎样？若我制住了丁云鹤，你包括你的父亲，又岂敢这样对付我？”
丁灵中嗤笑两声。
马芳铃好奇道：“你难道就不问问解药？难道你大哥没有告诉你，我和他服过一样的毒？”
丁灵中执剑，扬眉冷笑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马芳铃不知道，丁云鹤根本没有向任何人提及他的毒。他早已决定将他和马家的任何联系全部斩断。
马芳铃轻轻吁了口气，道：“本来我不想和丁家为敌的。但你不放过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丁灵中忽然心中一冷，盯着她道：“你想怎样？难道你……”他突然想到，江湖传说马芳铃入过孔雀山庄，那她现在身上是不是就带着孔雀翎？
马芳铃微微地笑着，缓缓地对着他道：“我就想割掉你一只耳朵。”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