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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生 ...

  •   马芳铃双眸凝睇着丁云鹤,轻轻地叹息道:“不管你怎么对我,我知道那都是我应得的。我,我绝对不会怪你的……”
      丁云鹤听着,沉默地凝着眉。身侧的路小佳却突然开口了,淡淡地讽刺道:“马大小姐是不是和每个男人都这样说话?你以为这样,天下的男人都猪油懵了心,就会放过你?”
      马芳铃狠狠地瞪了路小佳一眼,冷冷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路小佳呵呵一笑,转头对着丁云鹤道:“这就要问丁大公子的意见了。我路小佳一向拿钱才杀人,从来不滥杀无辜。”
      “你和丁家到底什么关系?”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哪里都有你,阴魂不散!”
      路小佳淡淡地笑着,从口袋里摸了一把花生,若无其事地又吃起来。丁云鹤在旁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对马芳铃道:“你在我身上下的毒,把解药交出来,我不想杀你。”
      马芳铃涩涩地笑着,叹道:“如果我说,这毒根本没有解药呢?”
      “没有?”丁云鹤整个人都怔住。
      马芳铃缓缓道:“我爹给我毒药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我解药。因为他只想到杀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人。”
      丁云鹤听了长吁一声,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劫,我的命数!”
      路小佳冷呵道:“丁大公子难道真的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
      丁云鹤不解地看向他。
      路小佳慢慢走到马芳铃面前,冷笑道:“我看哪一天,马大小姐最好哑巴了。你不说话,就是最大的功德了。”他说着竟毫不客气地摸马芳铃的身子,恨得她与他扭打起来。
      “真是疯狗!”路小佳将马芳铃一把推开,站起来冷眼觑着她,拿着两瓶一模一样的白瓷瓶道:“这两个瓶子里,哪个是解药?”
      马芳铃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路小佳冷冷道:“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一个拿你来试药。”
      “你!”马芳铃气愤地指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路小佳竟会如此待她,至少在前段时间,他们还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丁家到底给了你什么?能让你如此为他们卖命!”马芳铃冷冷地质问,“如果他们给了你钱,我们马家可以给你十倍,甚至百倍。”
      路小佳奇怪地笑着,缓缓道:“他们给我的,你永远都不会懂,也给不起……”
      马芳铃坐在地上瞪着路小佳,一种无力感让她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我们先来试试这瓶吧,黑色的药丸,闻起来香香的。”路小佳从瓷瓶中倒出几粒,捧到鼻下轻轻嗅了嗅,弯腰就想喂给马芳铃吃。
      马芳铃连躲带爬地退了几步,惊呼道:“不要。”
      “不要?”路小佳冷眼地看着她。
      丁云鹤开口叹道:“我听她说,她身上带了两种毒药,一种见血封喉,一种折磨至死。”
      路小佳不由眼神一暗,冷冷道:“她给你下的,就是那种慢慢折磨的毒药?”
      丁云鹤无言地点了点头。
      路小佳忽然蹲下身子,一把将马芳铃拽过,冷酷地看着她,缓缓道:“看来你也怕死。但你给别人的痛苦呢,就应该百倍千倍地回到你自己的身上!”说着将另一瓶的毒药塞进马芳□□中。
      “你不要这样!”丁云鹤急忙拽住路小佳,“再慢性的毒药,你喂给她这么多,她都会立刻死的。”
      路小佳慢慢地平复了情绪,将马芳铃一把扔到地上,看着她倒在地上痛苦难耐,嘴角带着一种既冷酷、厌恶又复杂的笑意。
      “我们谁都不应该遇到她。”路小佳莫名地大笑道:“她就是个魔鬼,总以为自己被逼无奈,其实专门带人下地狱。”

      痛楚就像一把钝齿锯,一点点割开她的肉,她的骨,她的心肠。肝肠寸断本是个形容词,而现在却是马芳铃最深切的感受。她痛苦地咳嗽着,十指都抓入冰土之中,指甲根根断裂。
      “马姑娘,喝点水吧。”丁云鹤毕竟是个善良的人,倒了碗清水递到她的面前。
      马芳铃额上汗珠如豆,却还是笑了出来,那是冷酷决绝的笑,缓缓道:“我陪着你一起死,你高不高兴?”
      “你……”丁云鹤轻叹着,将她从地上轻轻地抱起,无奈又怜惜地感叹道:“为何一定要这样,你还这么年轻。”
      “佛说因果。或许十八年前那场悲剧,就注定了我们这些后人这样的命运。”马芳铃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接受这样的摆布。”
      丁云鹤把一粒药丸递到马芳□□边,叹道:“把它吃了吧,吃了就不会痛了。”
      这本是马芳铃给丁云鹤的解药,但是药丸并不多。马芳铃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搂住丁云鹤的脖,在他耳边轻声道:“没用的,这些药丸不过是给中毒之人一丝幻想罢了。其实,其实我很高兴呢。”

      出了深山,官道上的驿站。是夜冰雪未融,寒风凛冽,马芳铃和衣而卧,久久未能入眠,只得默默望着油灯,想着什么时候才油尽灯枯。
      她终于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个命运坎坷、家境凋零的无助的女孩。纵使心比天高,也抵不过这与她为难的世界。
      马芳铃想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好像连心都要呛出来了,身体既虚弱又难受。她微微颤抖着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对着内衬里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字字用心地抚摸过去。
      传说大悲赋出世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最后一个字落成时吐血而死。而这么多年来,这本惊天泣地的武林绝学,竟静静地躺在一座没有香火的尼姑庵里。或许书的命运和人的命运都是相通的,总不能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
      马芳铃突然伸指点了自己身上期门、章门几处死穴,而后一口热血喷出,顷刻间没了意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的竟然只是一种释然。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就这样死了。”路小佳看到马芳铃冰冷的尸体时,淡漠的眼神里也有那么一刻的震惊与失神。
      丁云鹤默默地闭上了眼,只感到胸膛里充满了一种难以理解的浓重情绪,压抑得他无法思想与活动。
      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她已经像一只蝴蝶,转瞬间从美丽的生命之花上飞走了。
      “我们把她葬了吧。”丁云鹤对路小佳说。
      路小佳点头,想了想道:“我听说过落叶归根。她的故乡在关东。”
      丁云鹤叹道:“前方不远处有家义庄,你请掌柜的去买副好棺木,将她安置在那里吧。等将来……”说着他又沉默了。说什么将来,她还有什么将来呢?
      路小佳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便去办了。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几个工匠抬了一副棺材入门。丁云鹤沉默着,用那床薄衿裹着,将马芳铃的遗体放入棺内。

      这些荒野之地的驿站,总少不了客死他乡的人。工匠们熟稔地拿出钉锤,要将棺盖阖上、封棺。
      “等等!”丁云鹤忽然说道。
      干活的工匠们回头看他。
      丁云鹤沉吟着,问道:“这附近可有佛寺,我想请几位大师给她诵经超度。”
      “咦,你自己不就是道士?”为首的一个大汉回道。
      丁云鹤淡淡地叹息道:“可我却不能度她。”

      工匠们请来了一位年老的尼姑。“师太本是下山来看望她还俗刚生了娃的女徒弟,正好回来的时候被我们遇到了。公子给她两贯钱,保证念上三天三夜。”
      那汉子说得起劲,却不想棺木里躺着的,是个芳华早逝的女子。丁云鹤轻叹着,拿了两锭银子酬谢。
      这义庄里每一具棺木里,都尘封着一段悲伤凄切的人生。老尼双手合十,接了银子,便在最新的那具棺木旁坐下,认真地吟诵起往生咒。
      这些古老神秘的语言,真能消除人生前的孽障,带着亡魂升往极乐世界吗?
      路小佳淡淡地听着,望着阴沉的天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便开口道:“大公子,我们该走了。”
      丁云鹤慢慢地仰起头,微叹道:“路小佳,你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路小佳回头,冷眼对着他,淡淡地讽笑道:“你怪我害死了她?”
      “不是。”丁云鹤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我只是在怪我自己,为何要遇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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