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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天移地转大移穴功 ...

  •   纸上画中一只蝴蝶,蝶上有眼,就像是人的眼睛,黑色的眼睛。美丽的,正流露着淡淡的忧愁,迷离如梦中的蝶。
      丁云鹤别过头,看着神像前那柱青烟,缓缓而叹曰:“再过半月,便是除夕了。每年这个时节,是我归家的日子。”
      马芳铃轻轻地合上画册,抬头凝视着丁云鹤,轻叹道:“丁大公子不想家吗?”
      丁云鹤一笑,淡淡地回道:“我是修道之人。”一琴一剑一杯茶,便是一生之追求了。
      马芳铃轻轻地笑着,像是想着有趣的事儿,缓缓道:“以前过年的时候,小虎子便抱着我要糖吃,爹爹总是餐餐喝醉了酒,三娘最喜欢头上别一枝绿萼梅……”
      丁云鹤沉默地听着,也像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她忽然轻轻地唱起了歌,歌声婉转而悲戚。
      万马堂的悲歌,岂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已注定?
      当歌声止于寒冬的静夜,留给人心的只有孤寂与彷徨。马芳铃慢慢地站了起来,点起一炷新香,沉声叹道:“夜深了,公子练功久了,该去休息了。”
      “明日,我便会离开此地。”丁云鹤看着她。
      马芳铃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相随。望公子安排。”
      “好。”丁云鹤答应,便做了个揖,转身离去。

      这夜并不平静。马芳铃握着那支快削完的笔,伏在冰冷的地砖上。一页又一页的纸,像是一夜寒风后满观的落叶,黄黄的铺满了地。
      “为什么我一定要复原孔雀翎?”马芳铃感到自己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孔雀翎……”
      公子羽说,孔雀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而真正无所不胜的,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不是自己!
      她一点一点地绘制着,感受着心底燃起的热力,就像扬州那个雪夜里,她第一次决定由自己去复原孔雀翎,于久久的困顿迷茫之后,她再次突破了思维的樊笼,灵感像阳光一样活力、四射。
      “我并不需要孔雀翎,我需要的是自己的力量……”
      放下手中的笔,马芳铃重重地仰面躺在地上,屋顶梁头画着五彩的神秘的符,青色的祥云,飞天的仙女,庄严伟大的神,而她的神,便是自己。
      她亲手创造和绘制了自己的武器。那不是孔雀翎,它是死去的蝴蝶上,那幽暗的眼睛。

      丁云鹤那一眼的回望,看到只是这样一双眼睛。那静静的,分明没有任何的感情,却感受到了极可怕的力量。
      丁云鹤并不喜欢心思深沉的女人。不过想想万马堂的变故,堂堂的千金大小姐沦落江湖,没点心计,只怕早就被江湖上那群人生吞活剥了。
      “我三弟昨日便走了。”丁云鹤慢慢地和马芳铃说起这些天的事,“七妹和叶开也走了。我七妹是个倔强的人,我和三弟虽然都反对她跟着叶开,但俗话说女大不中留,是不是?”语声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随意。
      马芳铃淡淡地认真地听着。她已经接受全部的现实,即使提到丁灵琳与叶开的事儿,她的心里也已经变得平静。
      “我只希望自己平安地到达丁家庄。”马芳铃对丁云鹤说,“这并不容易,因为我的一举一动,不但事关十八年前白天羽一案,现在更涉及到孔雀翎。但是我想,丁大公子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丁云鹤略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会护你周全的。”
      马芳铃微微颔首,便轻一扬鞭,纵马前行。

      一行数日,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挡了马蹄前行的步伐。只见冈峦叠嶂,冰雪皑皑,山间一条大川,虽是河面结了冰,竟还有潺潺的水声,更兼土石相间,树木丛杂,人和马皆寸步难行。
      “此地叫什么名字?”马芳铃望着远山的雪,问带路的丁云鹤。
      丁云鹤缓缓道:“葬马涧。”
      “葬马?”马芳铃不由眉头微皱。
      丁云鹤点头道:“因为这条路非常难走,尤其是雨天路滑时,常常有马匹和人掉入山涧,所以大家渐渐地就叫它葬马涧。”
      “是嘛……”马芳铃莫名地笑了一声,转过头对着丁云鹤道:“看来我想到丁家庄,还真是不容易呢!”她这么自嘲地笑着,心里却有一种难言的不安与忧虑。
      此道丁云鹤却是走惯了的,看了看四周,指着不远处道:“前方就有一处可以避风雪的,我们过去避避,休息一下。”
      马芳铃默默地点了点头,便牵着马儿小心地跟了过去。
      那是沿山修建的一处凹洞,上还供奉着山神的神像,摆着不知几时留在那里的瓜果,蔫蔫的早没有样子。洞里两侧摆着长长的石凳,供往来的路人歇脚。
      “吃点东西吧。”丁云鹤从行李中拿出准备好的干粮点心,递给马芳铃。马芳铃看了看,无非是馒头糕点之类,也没甚胃口,只拣了一块枣糕尝了尝。
      “今晚只怕要在这里过夜了。”丁云鹤望着阴沉的天,满天的鹅毛大雪,也是眉头紧锁,颇为阴郁。
      马芳铃搓着自己冰冷的双手,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丁云鹤朝她看了看,想了想,又从行李中翻出一件羊皮的长袄给她,道:“披上吧,夜里只怕更冷。”
      “谢谢。”马芳铃也不推辞,接了长袄半裹在身上。丁云鹤见了,也不再说什么,坐到另一侧,阖目休息。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也如冰雪凝固了般。马芳铃静静地坐着,看了远方的山,雪中的松柏,一丛一丛,如画上点的苔,潺潺流水,细听着像环佩摇曳,等着夜色渐渐深沉,然后不知怎么的,视线就落在了对面的丁云鹤身上。
      只见他道装高管,神情淡漠,面色也未免苍白了些,人却如其名,倒真如九天云鹤般,不染人间颜色。
      马芳铃忽然轻轻地,向他走了过去。她轻轻地,生怕打扰了眼前人的休息,怕打破了这般静谧的与世隔绝的景象。
      然后,那只素白的手,忽然轻轻地向丁云鹤伸了出去。却在那一刹那的睁眼,生生停住。
      “马姑娘,你在干什么?”丁云鹤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马芳铃僵硬着手,微微笑了笑,然后垂下头轻声道:“我怕公子冻着了,便想把衣服还给公子。”
      丁云鹤看了一眼马芳铃臂上挽着的长袄,淡淡道:“多谢费心,不用了。”
      马芳铃不由脸色一白,咬着红唇轻笑道:“芳铃却是忘了,公子是出家修道之人,芳铃失礼了。”便回过身,不再看丁云鹤。
      世间的女子,心思都很难猜,如他的母亲,如他的姑母。丁云鹤心里叹了口气,以为马芳铃对他动了什么心思,便当做尴尬揭了过去,就此不提。

      马芳铃掩在长袍之下的双手却在发颤。那种微微的发颤,连着她的心脏,只感到一种非常的刺激和兴奋。就在刚才,就差一点点,她就能点了丁云鹤的穴道,将他治住。
      那本是天下无双的点穴和解穴之术。是这十几天来,她日夜苦读那本《大悲咒》,从经书朱批中领悟的无上武学。它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天移地转大移穴功。
      庵中的老尼不懂武学,略识几个大字,即使日夜诵经,也只将这些朱批当做解经注译,不求甚解,浑浑度日,犹如明珠蒙尘,让这本惊世武学,不现人间。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马芳铃想,很多年后,这本武功秘籍必将在武林揭起血雨腥风。
      现在她又裹了裹长袍,有些恨恨地盯着丁云鹤。
      夜色暗沉,荒野孤寂,她的心里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
      相比较而言,丁云鹤应该是丁家她还算得上有点喜欢的人。至少这段时间的相处,丁云鹤对她的态度,既没有同情,也没有轻鄙,而是既能当师又能做朋友的人,他能让她心里感到轻松,甚至有时候能忘了彼此的身份。
      这是全然不同的。有些男人爱她,有些男人恨她,有些无时不想鄙视她嘲讽她。而他是全然不同的,没有爱,没有恨,那是真正的高洁如云,淡如清水。
      她的朋友一向很少。
      她已经将他当做一位朋友了。所以这下细细想起来,马芳铃的心里既不安,又纠结。
      她忍不住轻轻咳嗽,又拉了拉那件羊皮的长袍。
      “你感到不舒服吗?”对面的人忽然开口问道。
      马芳铃眨了眨眼,微微抿嘴笑道:“没什么,可能是受了寒气,不要紧的。”
      “女孩子的身体总是弱一些。”对面的人慢慢想了想,忽然又道:“我有七个妹妹,她们小时候就和你那样,一不小心就病了。”
      马芳铃轻轻笑了两声,开口道:“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丁云鹤动了动身子,语声中微感诧异。
      马芳铃一步步轻轻地向他走了过去,温柔地拉起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你还是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吗?”
      她的脸光滑如丝缎,又带着冰雪的微寒,冰冰地传到指尖,流入心田,那刹那间,整个人好像也被冻住了般,不能自己。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又很神奇的感觉。
      马芳铃的眼睛也亮得如冬日里的寒星,突然左手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点住了丁云鹤胸前几处大穴。
      “你……”丁云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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