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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神刀堂的财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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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酒下肚,更兼冷风习习,马芳铃只觉得脚步轻浮,脑袋微胀,一路慢哉哉,好久才摸回了住处。月隐乌云,四下一片漆黑,却有盏白灯笼亮在门前,如幽灵般随风飘浮。
“那是人是鬼?”马芳铃打了个激灵,感觉自己的酒全醒了。
“……姑娘。”白灯笼慢慢地飘过来,却是个白面白衣的书生,微微稽了个首,道:“在下是秋兰浦。”见马芳铃一头雾水的模样,又加了句:“是白日里卖玉佩的那人。”
“哦。”马芳铃微微点了点头,道:“怎么了?想了想又后悔了,想把玉佩赎回去?”
秋兰浦微垂着脸,被马芳铃问得不出声了。
马芳铃冷笑道:“愿买愿卖,我付的可是七十两的雪花银,又不是抢了你的东西。还有,下次别大半夜的穿着一身白衣出来吓人,慎得慌!”
她本来就被路小佳气了一肚子火,对这样温温吞吞半天也不说个字儿的书生更是没了耐心,“我也不做亏本的买卖,要想赎回去得拿一百两银子过来,还得看我高不高兴呢。”
说着马芳铃就一步跨过,正待开门却被秋兰浦一把扯住臂膀。“放开!”马芳铃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凶气,吓得秋兰浦立刻煞白了脸。
“我其实,我其实……”秋兰浦的脸白了又红,结结巴巴道:“其实我是想说,那玉佩当铺最高只肯出三十两。我怕姑娘压价,说谎骗了姑娘。其实,其实姑娘是个善心肠的人,我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太过惭愧。”
马芳铃听后,安静了半刻。
秋兰浦更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枉,枉我饱读圣贤书,我,我……”
“那又怎么样?”马芳铃忽然笑了笑,“反正我有钱。有买有亏,才是生意之道。再说了,看你长的这么好看,我还是愿意多出一点钱的。”
那块玉佩一直就被马芳铃扔在桌上。当她回到屋子,看到这块络着同心结的玉,想着白天和方才的事儿,更加觉得自己可笑了,便将窗户一开,将玉佩远远扔了出去。
而桌上凌乱地铺满了黄色的糙纸,纸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图案,标注着随兴而书的陌生的文字,马芳铃微微叹了口气,将纸一张一张叠好,自叹道:“孔雀翎,要怎么样才能将你造出来……”
她挑了挑灯芯,坐在灯下,拿起黛石制成的笔,微微蹙着眉,一点点认真地绘制起来。每每落笔,每一个圈,每一条直线,都像能耗费她全部的精神与气力。
这种感觉忽然让她想到从前在图书馆自习时的场景。读书历来如此,生涩的文字,难懂的内容,只有全心全意的付出,才能得到回报。
突然烛火晃了两下,顷刻间熄灭了。
四下一片漆黑。整个人好像突然坠入了黑暗的地狱,什么也看不清,心里的恐惧骤然而生。
“你最好不要动。否则我手中的剑就要刺穿你的胸膛。”身后的人这样说。
马芳铃感觉自己的身体崩得像一根弦,她咽了咽口水,缓缓道:“你不该告诉我,你用的是剑。”
“我用的也可能是刀。没人会轻易说真话。”身后人回道。
马芳铃轻笑,道:“没错。世上的谎言是说不尽的。起码我现在知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想知道什么?”
“马空群将神刀堂的财宝藏在哪里?”
马芳铃一怔,顿了片刻,回道:“我不知道。”
身后人冷笑道:“你是马空群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
马芳铃不由笑道:“在你家,你爹把他包情人养小妾的私房钱藏在哪儿都告诉你这个儿子了吗?”
“不许动!”身后人的剑却是抵进了一分。
马芳铃无奈道:“我感到好奇怪。你如果想问我万马堂的财富,我倒还知道几分。毕竟除了那片如今已成毛荒之地的万马堂,我们马家在各地多少还有些产业。那神刀堂算是什么?白天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除了留下个复仇的遗腹子,还留下什么?”
“少装蒜!”身后人冷笑,“昔年‘神刀堂’独霸武林,纵横天下,声势犹在上官金虹的‘金钱帮’之上,上官金虹死了后,还遗下一笔数字吓人的财富,何况神刀堂!”
马芳铃道:“这你该去问问我父亲。”
“问你也是一样的。”这人冷冷地说道:“你爹是谋害神刀堂主人的凶手,他叫别人做他的帮凶,杀了白天羽,却一个人独吞了他的财产,只可怜那些死在梅花庵外的人,我正是替他们来跟你们结清这笔账!”
马芳铃无语。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叹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身后人冷喝道。
马芳铃镇静道:“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多话。很多坏人最后失败了,都是因为话太多。”
“你又能怎么样!”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马芳铃的身体动了,那□□擦着锋利的剑尖,突然转过方向,一把利刀已经正面袭来。
她的身体居然刀枪不入!黑衣人差异之间,猛一个白鹤亮翅,连连败退,破窗而出。
马芳铃捂着胸口,只觉得额上冷汗如豆,身体如坠寒渊般冰冷、颤抖。
她冷冷地凝视着自己地上的黑影。这一次,荆无命并没有在她身边。
第二天,且是另外一番景象。明媚的阳光,热闹的茶馆,瓜果茶点,好戏连台,让人不由又想在这里泡上一天,好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
马芳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靠着软背上意兴阑珊地看着台上演戏。
聪明过人、胆气十足的赵武得到屠岸贾的喜爱,被收为义子。十八年后,这个孩子却得知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挥剑刺向仇人,并告之自己便是他斩不尽、杀不绝的赵氏孤儿。
“如果当年程婴把赵家的孩子和自己的亲儿子搞错了,赵武其实不是赵氏孤儿,那这剧就更好看了!”
马芳铃一边看一边叹气,顺手捏了只还冒着热气的蟹黄饺子,一口咬了下去,细细咀嚼。
扬州是个很舒适的地方。
可惜扬州城里已经没有她的好朋友了。
马芳铃一边吃一边叹气,伸手又抓了一把奶香瓜子,一粒粒磕了起来。
正在手中的瓜子磕完之际,她撇见身旁走来的人。 “丁公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马芳铃语笑嫣然。
丁灵中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侧,也抬起头看向戏台。
此时正演到赵武报仇雪恨,又得国王召见,赵氏昭雪,加封卿士,自此官运亨通,好生得意。
“丁公子也喜欢看戏?”马芳铃侧过头,微笑着问丁灵中。
丁灵中微微摇头。看戏从来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回头,看向身边这位满身金玉、一身红裳、什么事儿也没有的马家大小姐。
“我听七妹说,你昨天受到了黑衣人的攻击。”丁灵中沉声道。
“七妹?”马芳铃先是一讶,后又轻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呢。丁灵琳正是丁家的七小姐,你的妹妹。”
“我很好,谢谢丁公子的关心。”马芳铃嫣然笑道。
丁灵中微微皱眉,道:“马姑娘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马芳铃摇摇头,轻叹道:“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碰到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什么门路的人都有。谁让,谁让我家遭此不幸呢……”
丁灵中此刻却正凝视着她。他静默了会儿,开口道:“马姑娘如果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开口,在下定当尽力。”
马芳铃摇着头,道:“也没有什么。谢谢丁公子,还有丁姑娘,你们,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丁灵中已经站了起来,他高高地站着,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声音却沉稳得让人定心,他说:“我父亲定于明年二月召开武林大会,我自然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那……”马芳铃犹豫地想了想,问道:“丁公子可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丁灵中低头看向马芳铃,缓缓道:“传说半个月前,有人在关中见过一个左手没有四指的老人——他杀了一位客栈的老头,可能是为图财害命。”
马芳铃不由苦笑,“听起来,他倒像是我父亲了。”她的父亲马空群,为了活命,自然是不择手段的。一碗面,一个铜子,都能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马芳铃和丁灵中一起走了走。冬天虽然寒冷,但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却是温暖而明亮的。马芳铃感觉自己的手、自己的心都暖和起来。
“丁公子以前有没有来过扬州?”她淡淡地愉快地笑着。
丁灵中微微摇了摇头。
马芳铃继而叹道:“我也没来过,这是第一次。如果以后我还活着,一定要再来一次。瘦西湖的水、运河边的柳,就像千年编织的梦,我应该再来一次的。”
丁灵中停住脚步,转首看着她,道:“你在害怕?”
马芳铃不由叹笑,想起这年来的遭遇,语声也渐渐低沉:“谁不会害怕呢。以前我爹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最伟大的人。当傅红雪指控我爹杀害义兄,背信弃义的时候,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像一直的信仰突然就被击垮了……”
“你爹……”丁灵中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马芳铃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爹确实不是一个仁德的人,很多人都畏惧他,想杀他而后快。但是父亲,却不是儿女能选择的。”
“很多时候,我好羡慕丁灵琳。”马芳铃抬起眼,对上了丁灵中的目光,柔柔地开口道:“她有一个仁义的父亲,还有疼爱她的哥哥。”
她说着,微微垂下了眸,眼里闪动着泪光,就像一朵桃花在雨中微颤。
“马姑娘……”丁灵中忽然抬起手,想拂去她眼底流下的泪。
马芳铃却轻轻地退后了一步,轻咬朱唇,轻声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今天我其实很高兴呢。谢谢你,记得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