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孔雀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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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丁灵琳温柔而疼惜地看着叶开，“她知不知道，你找到她有多难……”
她不知道的，知道的只有丁灵琳。她马芳铃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叶开笑着，但看起来也在痛苦。
恩怨情仇，命运给两人打了个死结，还怎么解的开呢！
马芳铃在湖边的铺子里要了碗热茶。
“姑娘，你的脸色很差啊，是不是病了？”老板好心地问道。
马芳铃慢慢摇着头，道：“没事，我很快就会好，我很快就会好了。”
情感上的痛苦，比起生死性命，其实不算什么。喝了热茶，她果然就感觉好多了。
“老板，给我一笼灌汤包吧。我听说扬州的汤包也很好吃。”马芳铃轻声笑了笑。
店老板呵呵笑道：“那是，那是！我这可是百年老店，祖传的手艺！”
祖传的果然是好手艺。马芳铃一口气就吃完了一笼。
“姑娘，要不要再来一份？”老板乐呵道。
马芳铃摇了摇头，道：“不了，饱了呢。能再给我沏碗茶吗？”
“好的呀。”老板说着就从炉灶上拎起铜壶，“这下雪天也没生意，姑娘正好也陪我小老头说说话。”
马芳铃看了看店铺，问道：“老板就一个人开着这家店吗？”
老板点头道：“老婆子几年前去了，儿子们也早就成家啰。就这家店，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照料了。”
“儿子，没继承这家店和祖传的手艺吗？”马芳铃轻声问道。
店老板顿了顿，摇头叹道：“起早摸黑，也挣不了几个铜钿。他们都有自己挣钱的门路，比我这里要好。”
“那，也蛮好的。”马芳铃想了想。
“蛮好的，蛮好的。我老了，守着这家店，也不需要他们养。”店老板轻轻点着头。
马芳铃感慨道：“能这样，也是福气。”平平静静地老去，何尝不是上天的赐福。而像她的父亲，叱咤风云二十年，到老了却只能像老鼠那样苟且偷生。
那幅画上，山高谷深，已无前路，她父亲此刻只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了吧。
“姑娘在想什么？”店老板笑着问道。
“在想我爹了呀。”马芳铃垂头叹道。
店老板慈爱地笑道：“是个孝顺的丫头。”
马芳铃不由叹道：“我还有个姐姐，她比我还要好。她比我好多了。”
翠浓，她这个命运多舛的姐姐，是不是真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店老板道：“你爹才是有福气，生了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女儿。”
马芳铃道：“我也没做什么。我一直在找我爹。老板，你以后如果遇到一个左手没了四根手指的老人，一定要告诉他，他的二女儿很想再见到他。”
金尊玉贵的生活，固然让人享受。但平淡团圆、靠双手劳动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马芳铃走的时候还在想，她和傅红雪承诺过的，如果可以放下恩怨，她会带着马空群隐姓埋名，过最普通的生活。
傅红雪当然拒绝了。不过不知道翠浓的死，有没有让傅红雪感受到一份爱，来冲淡他骨子里流淌着的黑色的复仇的血？
马芳铃平平静静地坐上了一艘小船。船太小了，只容得两个人坐，船夫慢慢地摇着撸，游荡在雨雪霏霏的瘦西湖上。
宛如仙境漫游。而这对马芳铃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危险。因为若身旁的人要杀她轻而易举，那时别说荆无命，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公子羽，是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午时，一点也没早，一点也没晚。
马芳铃看着丑陋面具下那双沉静的眼眸，轻轻地笑道：“我想，你若不是一个美如天仙的人儿，便一定是个丑八怪了。”
“啊，你别先说话，让我再想想！”马芳铃又接着道，“我想啊，传说古代的时候，兰陵王美若妇人，不得已带上面具上阵破敌。古往今来，这上天钟爱的人就那么几个，我想你断不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因为呀，上天的宠儿就那么几个，怎么一个个都会被我遇上呢！”她说着，也无奈地叹息着。
“上帝给你关上门的时候，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同样的，上帝已经给你开了这么多后门了，当然要把窗户关好。你说对不对？”
她甜甜地一本正经说着，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你长得好不好看。我是来买东西的，谁关心卖东西的人长的好不好看啊！你去包子铺买包子，还在乎卖包子的人长的好不好看啊？我只是坐在你身边，有点紧张。”
“但我紧张什么呢！公子羽生意没做成，难不成还要杀人？对不对呀？”
她说到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那张丑陋古怪的青铜面具上， “不过你要是肯摘下面具，保不定我愿意多出一点钱。我们都是开门见山做生意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你说对不对？”
没人理她。面具上的眼眸，如古井般平静无波。像是看透沧桑、历尽红尘的老人般，他的人和心都已经入定。
马芳铃于是笑了起来，冷冷地笑，讥诮地笑，甚至是鄙视的，“别装了，我听说你只有十八岁，也不比我大两岁，装得个老头一样，神秘兮兮的，有意思吗？”
她说完便侧过头对着湖水沉默。雪一片片落下，在湖水中消融不见，无声无息。静默了会儿，这才又叹道：“孔雀翎是孔雀山庄的至宝。我既然能找到公子，自然是知道公子手中有这份宝贝的了。”
孔雀翎，传说用它杀人的时候，满天绚丽耀眼的金光，如同孔雀开屏时美丽的羽毛，牛逼指数直追《封神榜》中无物不刷的五色神光。又传说三百年前，江湖上最厉害的三十六名□□高手为了毁灭孔雀山庄，歃血为盟联手进攻，结果全部丧生在孔雀翎之下。再三百年，有近三百人死于孔雀翎，他们不是绝顶高手，就是一派宗主，皆因进犯孔雀山庄而毙命。
就算不用来杀人，见识见识这逆天的神器也好呀。“不过孔雀翎已经有近百年没有杀过人了……不知道这玩意还能不能用？”马芳铃嘀咕道。
这次，身侧这个人却忽然说话了，他说：“孔雀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马芳铃回过头，好奇地凝视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那么远，好像有一种神与凡人说话的感觉。这个男人决定开口说话的时候，仿佛已经洞悉了世事的一切。
她蹭到公子羽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那你告诉我，要花多少钱才能得到孔雀翎？”
孔雀翎是无价的。她虽然也知道，但不知道想得到孔雀翎这么难。
入夜，新雪初霁，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将雪映染成红。红色的雪，整整绵延了一条街。马芳铃就踏着红雪，沉默地回到了小院。
公子羽什么也没说，只给了她一幅画。一幅孔雀翎的设计图——既是江湖之宝，又一文不值。这世上能将孔雀翎做出来的人有谁？
马芳铃对着图纸研究了整整一宿，终于在天明之时将图纸往火盆里一丢，烧个干干净净，揭开棉被倒头而睡。
她睡了整整半天。当她醒来，正是雪云散尽天空放晴，阳光像疯癫般跳跃、明媚。窗沿上停着两只麻雀，正相互依偎着享受着这样的阳光。雪水在阳光中渐渐融化，从瓦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仿佛冬日里一曲唱不完的赞歌。
“冬天总会过去的。”马芳铃这么想。她套上鹿皮短靴，披上狐皮的斗篷，一路欢欣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扬州茶馆，中午去人都是满满的。说书先生正说到尽兴，听众们或磕着瓜子，或端着热茶，也是有滋有味。马芳铃丢了一块银子，店家果然就安排了最好的座位，沏上香茶，摆上瓜子花生白果之类闲食。
扬州话她也听不得太懂，无非是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前辈豪杰之类的，弹起琵琶，软软唱来，余下半天时光好似都能打发了。
才喝了半盅茶，突然另一角落有拳脚揍人之声，一句“死人了”石破天惊，吓得茶客们屁滚尿流纷纷作鸟兽散而去。
马芳铃捧着茶盅，斜眼望过去，无非是几个小混混欺负着一个布衣书生打扮的少年，揍得那少年已经无力地瘫在地上。
“你们，你们！”茶馆老板从后堂跑出来，吓得嘴唇都白了，拉着店小二道：“快，快去报官！”
“你还敢报官？”突然一个混混头子转过身来，恶狠狠道：“这个穷小子说是为筹路费买祖传的玉佩，结果那块破石头讹诈我，你说，他该不该打？”
“该，该！”老板做了十几年生意，却从未见过这伙人，想是从外地来的，凶神恶煞，自是不敢得罪了。
“什么讹诈……”少年忽然抬起半张脸，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明明是我祖母传给我的宝玉，这群人欺我人单力薄，想白白抢了去。”
“这，这……”各执一词，茶馆老板为难地看着两边，倒也不支声了。
混混头子往少年脸上狠狠踢了一脚，喝道：“你要是敢报官，我明天就让你这间茶楼整个烧没了！”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口气，马芳铃也正要说呢，忽然门外就有人说了，抬头望过去，却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身玉立，风采翩翩。
马芳铃娥眉微蹙，却是安坐着看场好戏。
进门的少年淡淡地回顾了四周，对着那伙人冷冷道：“是你们动的手？”
那混混倒天不怕地不怕，脑袋一横粗声道：“怎么着！臭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爷揍得你满地找娘！哈哈！”一群人大笑起来。
马芳铃只手覆额，有点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所谓打得落花流水，也不过如此吧。
被欺负的少年眼见着有人出手相助，松了几口气，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虽然灰头土脸，倒也没忘了礼节教养，忙稽首致谢道：“多谢少侠。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丁灵中。”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却不是向少年说的。丁灵中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马芳铃。
人生中的每一段相遇，都不是偶然。马芳铃对着丁灵中，也微微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孔雀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