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15、袁青枫

　　于绝境中心生执念。“如果有人夺走了你应享有的爱和生活，你就没有一点怨恨？”她问路小佳，也是在告诫自己：事已至此，就不要心慈手软。

　　一路南下。关内比关外要暖和的多。这里还是淡淡的秋意，菊的芬芳和桂子的清香，在风中暗暗浮动。
　　“你有没有见过一位老人？他有一只手的四根手指都被削断了。”
　　“没有，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老人。”
　　“他是我爹。如果你见到他，请告诉他我在找他。”
　　“这茫茫人海，姑娘，你还是找个安身之所等他回来吧。”
　　“可是，我也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呢。”
　　于是她继续走下去，问下去，走过那么多城市村庄，问过那么多人。完全没有消息。
　　她走的累了，就在街边的小摊上要了碗面。
　　从那夜白萍剑客之后，她就喜欢上了吃面。无论多么粗制的面条，她都吃得格外认真，一根根的吃，慢慢咀嚼，就像在咀嚼死亡的味道。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最后连面汤都喝光了。在流亡的日子里，她已经学会珍惜食物，经营生活。
　　最初时，她也是不肯亏待自己的，甚至也用银子救济过别人。后来她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颠沛流离中的一员。
　　她从荷包中掏出铜钱，数了数放在了桌上，然后牵着胭脂奴慢慢向前走。
　　胭脂奴边走边亲昵地蹭蹭她，像是最亲密的伙伴。
　　马芳铃微微笑了笑，伸手去揉揉它的鬃毛，抬手间忽然就看到一位青衣执剑的少年向她走来。
　　无论从哪里看，这都是个俊美无双的佳公子，阳光撒在他的身上，闪动着耀眼的光华。
　　“你是……”马芳铃微微怔住，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里却是温柔和亲切的，轻轻地回应道：“铃儿不记得我了吗？”
　　马芳铃顿了顿，然后甜甜地笑了起来，道：“青枫哥哥，好久不见。”

　　她没想到会遇到袁青枫，白云庄的少主，天山剑派弟子。
　　“青枫哥哥，自从你拜入天山剑派掌门门下，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我，我来过万马堂的。只是，你爹爹不让我见你。”
　　“怎么会呢？袁家和万马堂是世交，小时候你爹带你来关东，我们还常常一起玩。”
　　“嗯……一晃好多年过去了，你，你还记得。”
　　“那当然了，青枫哥哥对我那么好。那时候我们一起去草原上骑马，抓兔子，草原上开满了美丽的花，你还帮我采了很多。”
　　“嗯。后来我回到万马堂还被我爹打了一顿。”
　　“啊？我，我不知道。”
　　“因为我爹怪我不懂礼数，居然拐了主人家的女儿出去玩。”
　　“嗯，其实都怪我，还连累了你。
　　袁青枫轻轻摇头，右手捋着剑上的红丝绦，又缓缓道：“你送的剑穗，我还一直带着。”
　　“这，都已经旧了呢。”
　　东西旧了，人情也是旧的。小时候，那或许真的是天真无邪的感情，可现在，她对人对事的心早已不再纯粹。
　　“我已经听说傅红雪的事，你，你不要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万马堂烧了，但我爹爹至少还活着。”
　　“你，你知不知道你爹的下落？”
　　马芳铃轻轻摇了摇头，咬着樱唇道：“我一直在找他。”
　　“外面那么危险。我一听说万马堂的事儿，就心急如焚，我……”
　　“你在担心我吗？”
　　她问得那么小心，那么温柔，连谁都不忍拒绝。
　　“是。我，我一直在找你。”
　　他抬起眼，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美眸一如记忆中那么盈盈如水，虽然历经变故和风霜，却依旧温柔和迷人。
　　“你随我去白云庄吧。”少年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
　　马芳铃有一刻的诧异，有一刻的感动，再下一刻，却只剩下心疑和警惕。
　　“青枫哥哥，我，我不想去白云庄。”
　　“为什么，我，我家会保护你的。”
　　“你没见过傅红雪的刀。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还有他背后的魔教，我不能因此牵连到袁家。”
　　“这你不用多想。不但我担心你，我爹还有我的舅舅，他们都很担心你，要我带你回去。”
　　“护花剑客柳东来？”
　　“嗯。我舅舅剑法无双，白云庄也不是好惹的。你不必担心的。”
　　马芳铃轻轻垂下头。她真的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关心自己呢。白云庄和万马堂虽然是旧交，但情分还没到生死相交的份上。还有柳东来……
　　说到这个柳东来可有意思了。她听马空群讲过，柳东来是白云庄庄主袁秋云的大舅子，也是结拜兄弟，年少时爱慕一个叫洁如的女人，后来这女人心有他属，他就一直未娶妻，只连纳了十一房小妾。
　　“爹爹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当时她就问过。
　　马空群讥笑，只回了一句：“因为那么叫洁如的女人，爱上的人正是白天羽。”

　　她跟着袁青枫走了。因为她不但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这白云庄确实和十八年前的事情有着莫大的牵扯。
　　而袁青枫对她是那么温柔。记忆中那还是个规矩有礼的孩童，再遇见时就长大了。他对着外人是那么高傲和冷淡，却独将自己的温情给了马芳铃。
　　很多时候，她很想抓住这份感情；又很多时候，她很抗拒他对她那么好。
　　她撩起车窗上的帘子，静静地看着袁青枫和路上的商贩交谈，只因为她说她想吃石榴，他就下马亲自去买了。
　　“你还是喜欢这么酸酸甜甜的玩意儿。”袁青枫回来时，将几个大石榴塞到她的手里，连语声都带上些许宠溺。
　　“因为我就是喜欢啊。”马芳铃嫣然而笑，轻轻地拉住袁青枫的手，柔声道：“谢谢你，青枫哥哥。”
　　袁青枫的手一滞，面上忽然红了红，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马芳铃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她永远是温室里的花朵该多好，享受别人的关爱，享受别人的柔情，享受万人的欣羡。但路小佳出现的那一刻，马芳铃就明白，这短暂的温馨，终将给现实撕裂。
　　“他为什么在这里？青枫哥哥，你认识他？”马芳铃微微差异地问着袁青枫。
　　袁青枫笑道：“他是路家的公子路小佳，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路家？哪个路家？”马芳铃又问道。
　　袁青枫道：“关中路家，可能你不熟。不过易大经你总该知道的，易大经的妻子正是路家的女儿，小佳的姐姐。”
　　“易大经，原来是易叔叔的姻亲。”马芳铃恍然道。
　　袁青枫点点头，笑着向路小佳介绍道：“小佳，这是万马堂的小姐……”
　　“我知道，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路小佳手里剥着花生，懒懒地打断他的话。
　　袁青枫看向马芳铃，讪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马芳铃轻轻地拉住袁青枫的手，“只是万马堂起火时，路公子到过边城。我想不到他会是你的朋友。”
　　袁青枫轻声道：“你可能听过他一些事儿。不过你不必担心，小佳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是我的朋友。”
　　马芳铃温柔地点了点头。
　　路小佳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高高地抛起花生，用嘴接住，又慢慢咀嚼。他慢慢嚼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袁青枫，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袁青枫的身子突然一僵，看到马芳铃面色一白，不禁气急道：“路小佳，你胡说什么！”
　　路小佳拍手笑道：“你急什么！难不成你不想娶这位马家的大小姐？”
　　“你，你……”袁青枫神色白了又红，既心中恼怒路小佳，又心如擂鼓，只直直地看着马芳铃，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青枫哥哥，你不用理他。我，我不会在意别人的胡言乱语的。”马芳铃垂下头，平静地说道。
　　“不，我，我……”袁青枫心里更急了。
　　路小佳这时却开口了，他的嘴角总是这样的讥笑：“袁青枫，我当你是朋友才说。这马大小姐志向高远，可不见得看得上你白云庄的门楣。如果你没本事杀了傅红雪，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也保了你自己这条小命。”
　　“傅红雪？”袁青枫面色一沉。
　　路小佳仰首望向天空，缓缓道：“傅红雪，就要来白云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