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各在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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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对叶开来说，还是淡了些。男人更喜欢烈性的酒。有好酒时怎么能没有花生呢？叶开剥了颗花生，抛起来，用嘴接住，然后慢慢地咀嚼。他发现这时上官小仙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难道没见过男人吃花生吗？”叶开微微地笑道，又喝了口酒。然后他听到上官小仙轻轻叹息了一声，问他：“以你看，是花生好，还是金钱好？”
她的指间赫然是两枚金钱。
叶开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当然是钱好，你这一枚钱就能买一大堆花生了。”
“但是钱，也买不到所有的东西……不是吗？”上官小仙涩涩地笑了笑。
叶开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点头道：“那当然……至少你不能用金钱来下酒。”
上官小仙也点了点头。忽然大门轻轻被叩响，叶开循声望去，只见外面暮色已深，一个缁衣驼背的老妇正站在门口。
“小姐。”老妇的面容隐藏在暮色之中，看不太真切，只听声音嘶哑干燥，道：“你等的人已经走了。”
上官小仙微微颔首，这才起身。她站起身，灯光照映在她的身上，果真亭亭玉立，风仪如仙。
“小仙！”叶开忍不住唤道，甚至想去抓住她。
上官小仙却已远，只有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温柔如水，轻启朱唇道：“叶公子，我等的人已经走了。那我们就此作别，公子保重。”
叶开轻叹道：“再会。”
上官小仙嫣然一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定会再会的。”
叶开道：“你确定？”
上官小仙点点头，道：“我一直在找能让我真正快乐的东西。”
叶开道：“你找到了没有？”
上官小仙已经走到门口，缁衣的老妇为其披上雪狐大氅，愈发衬得娇靥若花，温柔可人。她对着叶开，微笑凝睇道：“金钱、友情、爱，世间有那么多能让人快乐的东西。”
那哪一样是属于你的？哪一样是你最想要的？
叶开没有问。上官小仙已经慢慢走远。少女婀娜的身姿，伴着缁衣老妇的龙钟老态，在苍茫的暮色下，渐行渐远。
她送走了傅红雪，想等的又是谁呢？
夜深了。关东的深秋之夜，比任何地方都要苦寒。马芳铃揉揉冻红的耳朵，捧起酒碗喝了起来。烈酒入喉，滋味并不好受。她憋着脸，还是强迫自己连喝了几口。因为只有酒，才能驱散秋冬之际漫长黑夜里的寒冷。
即将到来的冬天，将会是她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日子。她只能像一只落单的候鸟，孤独地飞往温暖的南国，那开着花的温暖的南国。
“我去找我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人说。马空群是她的亲生父亲。万马堂烧没了，她只能去找他。
客舍外摆了几张桌子，那里的老板并不年轻了，但还有着一双年轻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笑道：“姑娘，想吃什么啊，跟我说！”
马芳铃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有面吗？最好是牛肉面。”
老板道：“现成的五香卤牛肉，这就给你下，等着啊姑娘！”
殷勤的老板果然没让人久等，很快就捧上一碗香气腾腾的牛肉面。对赶了一天路的马芳铃来说，温热的喷香的面条，此刻简直比黄金还要诱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面了。”舌尖还弥留着牛肉的滋味，马芳铃缓缓道：“老板的厨艺真不错。”
“嘿嘿！”老板一双细眼在马芳铃脸上流露，笑着道：“那当然了。我生平别无他爱，最喜欢就是吃了。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两条腿走的人，老子什么没有吃过。吃多了也就会做了。”
马芳铃酒足饭饱，双手托颚，懒懒地瞧着他，笑道：“我倒笨得很，吃过那么多珍馐佳肴，却连个青菜都炒不好。说起来，您老人家遇到两条腿走的人，一般是怎么处置的呢？”
老板乐道：“值钱的卖了，不值钱的宰了。”
马芳铃道：“那你说，我值不值钱呢？”
老板啧啧两下，笑道：“若是以前，万马堂的千金小姐，当然是价值连城。可现在么就不好说了……”
马芳铃微微一笑，道：“不然。我倒觉得自己现在身价更高了。”
“不错，不错！”老板笑道：“大小姐果然是明白人。傅红雪的恨，马空群的命，世家名门，邪魔外教，可都纠结在您一处呢。”
马芳铃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老板忽然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双锃亮的银筷，道：“把你绑了卖了。”
马芳铃平静地说道：“昔年百晓生所著兵器谱上，有一剑客姓白名萍，一把快剑也算了得。不想人生若萍，二十年后再现江湖，那把剑却成了吃饭的筷子。”
老板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爱惜地摸着手中的银筷，“我这筷子，可不比那剑慢。剑只能杀人，我这筷子除了杀人还能吃饭呢，多好！”
以箸为剑，他已经将自己精妙的剑法融入这双无奇的箸筷之中。
“是啊，多好！”马芳铃点头道，“幸好前辈嗜吃如命，从来不屑在食物中下毒。”
白萍道：“那都是些不入流的伎俩。”
马芳铃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漆黑的夜空，叹道：“不知前辈的剑法，现在已进入几流了？”
“杀你绰绰有余。”白萍道。
马芳铃道：“您不是说不想杀我吗？前辈隐居江湖已久，何苦再卷入江湖纷争之中。”
白萍忽然幽幽叹道：“人总是要吃饭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他的剑，也是他的道。
那一刻银光闪耀，如流星划过寒空。马芳铃愣了许久，才敢动了动身子，左手抚上右腕上的金钱，叹道：“上官小仙果然没有忽悠我。”
兵器谱上以快剑名动天下的，到现在还没有死光呢。白萍剑客相比较终究还是慢了几成。
世间比荆无命的剑还快的人，还有几个？
马芳铃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抬起脚尖踢了踢，冷哼道：“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要不是我早有安排，还不知道自己要死多少回！”
“大小姐的命值钱，别人的命就轻贱，连死了尸体都要踢几下解气。”
“你！”马芳铃突然一怔，她猛然抬起头，却见客舍的屋顶上落下一把花生壳，脏了她一头。
“路小佳？”马芳铃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大路朝天各走一天。这天下的路又不是你马家修的。”路小佳悠哉地剥了颗花生，然后将花生高高地抛起，用嘴接住，慢慢咀嚼。好像再没有什么比花生更好吃的了。
马芳铃冷冷地望着她。姬无命就保护在她的身边，而路小佳却能随时靠近自己，难怪她会误将路小佳认为上官小仙派来保护她之人。
这些高手前辈，真是矜持的很。除非保护之人有性命之忧，否则才不肯出手相救。
马芳铃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这样一副冷漠、不屑、高傲、了然于心的嘴脸。
“路小佳，你也是收了别人钱财来杀我的人？”马芳铃问他。江湖第一杀手的名头，绝不会浪得虚名。能成为杀手的，他早已不是一个人。
路小佳冷笑道：“我也想绑了你去换一笔银子花花。”
马芳铃讥笑道：“什么时候路少侠改行了？昨天杀人，今天绑架，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做保镖了！”
“呵呵……”路小佳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绝对一点都不好看。他的笑声化入秋夜的寒风中，只能让人更加寒栗。
他突然跳了下来，盯着马芳铃的脸，道：“你怎么不跟着叶开了？你在叶开面前可温柔多了，那才像名门千金。”
马芳铃冷冷道：“明人不说暗说。你想从我身上得什么，尽管说好了。”
路小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忽然道：“如果我想得到你的人呢？”
马芳铃平淡地看着他，道：“你喜欢我？”
路小佳摇摇头。
马芳铃柔声道：“那就好。大家都是大人了，男欢女爱也没什么。”
路小佳愣了愣。那一刻马芳铃已经抱住了路小佳。她的躯体温暖而柔软，青丝飘到他的脸颊，让人觉得微微有些痒，连声音也变得如幽夜般迷离：“你一直跟着我，是在想我吗？”
路小佳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的，忽然眼里露出痛苦厌恶之色，一把揪住马芳铃的头发，将她扔到地上。
狼狈倒地。马芳铃忽然发现这不光是一种屈辱，更是一种挫败。
“你就是这样勾引叶开，将叶开从丁灵琳身边夺走？”路小佳眼睛已如往常那般灰淡。
马芳铃勾了勾嘴角，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笑道：“路少侠这么激动做什么，开开玩笑而已。”好像方才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路小佳冷冷道：“你不必这么做。我不是来杀你的。”
马芳铃整理着头发，听到路小佳的话不禁冷冷笑了笑。白天羽身死之谜，马空群的下落，万马堂的财宝，哪个是他的目的？除了那个杀手的名号，她对路小佳一无所知。
她如果想从他身上知道更多，只能选择去征服他。不过这个人，倒真是有意思……
“你要去找你爹？”路小佳开口问道。
马芳铃不置可否。
“你知道马空群在哪里？”路小佳又问道。
马芳铃道：“他是我父亲，我当然能找到他。”
路小佳冷笑道：“你倒是个好女儿。你找到他，仇人也就找到了他。”
马芳铃听着，眼神变得愈来愈冷。
“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路小佳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不知道在是讽刺还是同情？
马芳铃不需要同情。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要高傲和强大。“如果傅红雪以为这样就能打到万马堂，那就错了。”
“总有一天，我要让傅红雪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各在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