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花尽》狐不隐

21、第十八章（下）

　　“何事？”她对他礼貌一笑。

　　谢春风走近，见她意兴阑珊，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许多，“刚有人来送信，说琳琅王已凯旋归京，等与皇上汇报过战事之后，便要来咱们这了。”

　　“是么，那咱们可要好好准备一番，一年未见，又经过战火，不知他今时是否还如同往日一般倜傥。”莫邪淡淡的说到。

　　谢春风应了两句，又随意说起些其他街传巷闻，可她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本就不是巧舌之人，气氛冷了几次之后便知趣的转身告辞，背过身的一刹，谢春风脸上的笑容就再无迹可循。

　　你变了，莫邪，之前的你若是听得这样的消息，一定会满心欢喜，笑得如夏花绚烂，会急切的让阿景筹东备西，可如今，你却只是强颜欢笑。是不是你已经把我们都关在了你心门之外呢？是不是除了禾丘，再无人无事可以让你萦怀呢？若是如此，我宁可你随他同去，哪怕今生再不相见，我亦不愿看你心如死灰，徒具形骸。

　　莫邪望着谢春风的背影，明白自己近日的言行一定让他心中不好受，可对于太一尚且快刀斩乱麻，对于他更是要如此，毕竟当中还碍着柳兮。“等你回来，便再没有旁人，”莫邪垂目对着手中的瑾琈玉道：“可你，到底何时才归呢？”

　　凌霄之上，紫宸殿。

　　宏伟磅礴的紫宸殿宝座，熠熠生辉，天君帝俊高座其中，睥睨着座下众仙。三界众生，皆为臣民，无上的权力与尊崇，让这个早已习惯享受人间供奉的天君，忘却了手上曾经染过的血腥，如今，唯一能让他介怀的便只有一样，苍夔珠。

　　“报，殿外有人求见。”天兵跪在座下，低头垂目。

　　“何人啊？”帝俊才一问出口，殿内便回响起一阵幽幽的琴声，他脸色一变，朗声说：“今日有故人前来，众卿家各自散去吧。”

　　座下告退之声此起彼伏，顷刻，硕大的紫宸殿中便空无一人，“做兄长的果然比那弟弟东皇要威风许多啊。”禾丘瞬身出现在帝俊面前，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

　　“是黎岳啊，好久不见，今日如何有闲来我紫宸殿，难道是……”帝俊挑着半条眉毛，脸上也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禾丘不语，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扔给帝俊，帝俊垂目，才看了一眼，就低呼一声：“圣木曼兑？！”

　　“你可知巫罗尚在人世？”禾丘微眯着双目，打量着他的表情道。

　　“……”

　　“可知苍夔珠险些被他破封？”

　　“我还以为那是你和太一……”

　　“帝俊，我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提醒你莫要忘记当日的契约，巫罗这等事，最好不要再出现。”禾丘说完便欲离去，蓦地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原本的计划要有所改变，我会想办法将苍夔珠剥离，你需再多等些时日。”

　　“自然，若能不伤及莫邪的取得苍夔珠，多等些时日也无妨，反正你我已等了八万年，不在乎这片刻。”帝俊笑言。

　　禾丘不语，略一点头，便瞬身而去。

　　黎岳啊，苍夔珠乃六合八荒内唯一的至宝，如今可以让我夜不能寐的也只有它了，我怎会只坐等你的契约兑现，况且你九尾一族向来诡秘狡诈，我又如何能不上双重保险呢，当年答应你的提议，不过是想让苍夔珠出世，却阴差阳错被该死的莫邪血炼，让我空等八万年，今次，绝不容许再度失手，哼哼，咱们就看看，到底最后鹿死谁手。

　　“哈、哈哈……”帝俊的笑声在紫宸殿中回荡。无人知晓，这受世人敬仰的天君心中，到底盘根错节了多少权谋算计。

　　站在云海之下，凡间此时刚刚入夜，银月半弯悬在靛蓝的苍穹中，不远处深柳居中，灯火闪耀，热闹非凡，禾丘浮在空中，半仰着头，仿佛他一抬手便可以触碰到月亮，月华如水，映出他眉间藏不住的寂寞。

　　“莫邪，这是琳琅王送来，说是给你的。”柳兮捧着一个硕大的红木盒子，站在莫邪房间门口。

　　“先进来吧。”莫邪起身，一袭白裙摇曳，自禾丘走后，她的衣裙便再没有其他颜色。

　　柳兮将木盒放在桌上，莫邪用手指拂过木盒上雕刻的海棠，细致入微的做工，连海棠的花蕊都栩栩如生。轻轻将木盒盖子掀开，两人眼前均是一亮，盒中金丝为裙，彩锦为衣，白玉为带，还有几件首饰，也都是勾银嵌玉，在醒目的位置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宝石。

　　莫邪默默注视片刻，问道：“送这盒子过来的人可还在么？”

　　柳兮摇头，说：“放下便离开了。”

　　莫邪抬手摸了摸盒中的华服，只觉丝滑如水，“琳琅王，这是要我扮成小黎么。”莫邪兀自一笑说。

　　柳兮双眉微蹙，道：“你若是不愿，想必琳琅王也不会勉强的。”

　　莫邪摇头，说：“痴情如斯，我成全他便是。”他对小黎的思念，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吧，莫邪垂目一笑，缓缓关上了盒盖。

　　是夜，深柳居上下灯火通明，谢春风与阿景在堂前等候，四周的居民得知这位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王爷今日驾临，纷纷在各自院中悄悄探出头张望着，不少妙龄少女为一睹这位大家口中的英雄，也都不再矜持，或女扮男装，或悄然隐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深柳居。

　　刚一入夜，便有一行车马由远及近，施施而行，不久便在深柳居前停下，当先的高马之上，琳琅王昂首而坐，额间的宝石依旧，可那人的眉间眼角却多了几丝王者之风。

　　“琳琅王大驾，有失远迎。”谢春风几步迎了出来，对着马上的人行了一揖。

　　“谢先生客气，许久未见，身体依旧安康？”琳琅王从马上跃下，虚扶了他一下。

　　两人寒暄几句，谢春风便将琳琅王迎入堂内。

　　“莫邪可安好？”才一坐定，琳琅王便问到。

　　“多谢琳琅王记挂。”宛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从小院中传来，引得众人皆回首望去，却见一女子，锦袍曳地，高挽十字髻，银饰佩环，宝玉玲珑，眼角胭脂轻点，媚而不妖，贵而不俗，身姿聘婷，向着众人而来。

　　才一踏入堂中，通亮的灯火便在她身上投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芒，苍白的脸色，璀璨的珠宝，相映出一个别有韵味的仙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竟忘了说话。

　　“呵。”还是琳琅王最先叹了口气，转开了目光。

　　“琳琅王可是想起了故人？”莫邪一开口，四周静默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垂目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是啊，”琳琅王小声说：“这一袭鎏珠瑜玪袍，原本是为她而备的，可如今这世上，除了你，我再想不出还有谁能穿了。”

　　莫邪掩嘴一笑，说：“鎏珠瑜玪，留住遇见，哈哈，可惜，越想留住的，却越是留不住吧……”

　　琳琅王眉间微蹙，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果然，历练过的人，便再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了，“不说这些了，王爷今次大张旗鼓而来，想必不会只是来送这身衣服的吧。”莫邪轻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

　　“嗯，此番除了会友，”琳琅王站起身，向着莫邪身旁的人走了几步，手一抬，便有人将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放在了他手中，“还想请太一兄出任我的副将，这便是皇上钦赐的印玺。”他手腕一翻，盒盖开启，青玉的碧光在他眼中一闪，非凡的英武之气让人不禁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