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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九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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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连莫邪脸上都怔了怔,半晌才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神情,望着太一笑了笑,心中暗忖,当初你指点他上杀场,平战乱,如今一切被你言中,他请你做副将,呵呵,看你要如何演这出戏。
太一看着莫邪的神情,脑中禾丘的影子一闪,他抿了抿嘴,沉声说:“胡闹。”
太一的态度让众人都倒吸一口了,还是谢春风反应最快,接口说:“琳琅王,出将入相皆非儿戏,你一路奔波,不妨先歇息几日再说吧。”
琳琅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太一,良久,才朗声笑道:“哈哈,改日便不用议了,此事皇兄已经有了谕旨,我这时提起,不过是不想太过唐突,太一兄,须知皇命难为,他日宣旨之时,孰轻孰重,我不言,君自明。”说完,他朗声笑了笑,对谢春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大步向着设在院中柳下的宴席而去。
“唉,是不是上过战场的都是这样,看琳琅王说话的样子,怎么变得跟以前那个大将军似的。”阿景经过莫邪身边的时候小声咕哝着。
莫邪看着众人的背影,衣袖一挥,心中暗忖,前世今生,这气定神闲又威风八面的样子,才该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显出了红晕,琳琅王双眼微醺,与谢春风饶有兴致的说起了军中歌,说到兴起,两人便推杯换盏。举杯仰头时,他的目光扫过莫邪,登时顿住了动作。
“金爵钗挽发三千,凝脂皓腕约金环。月下举杯犹照影,新人旧人有何干。”杯还在唇边,琳琅王将另一只手肘放在桌上,撑着头慵懒的说完最后一个字,一仰头喝尽杯酒。
眼看琳琅王神态暧昧,言语露骨,众人都是一愣,太一的脸色最先沉了下来,正要说话,却听莫邪先开口道:“良辰美景梦中存,水中皎月幻似真。劝君莫惜镜中花,醉眼徒看雾中人。”
太一怔了怔,旋即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学问不好,不过是听春风常念,但什么平仄,什么韵脚,我一概不通,只是王爷似乎好兴致,我不由得也想跟着附庸风雅,各位见笑了。”莫邪说着,站起身,“琳琅王,这鎏珠瑜玪袍是美,可惜终究不是我的,穿在身上也并不觉得舒服,请容我暂退片刻,这贵重之物,还请王爷仔细收好。”语罢,不等别人反应,便转身而去。
一桌人望着她月下绝美而冷清背影,一时都没了言语,琳琅王单手倚桌,凝视着月亮在杯中的投影,许久都没有回神。
半刻之后,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琴声,清晰而舒缓,仿佛连琴弦颤动的声音都丝丝入耳,让人心神荡漾,所有人都被这曲子吸引了过去,唯有太一依旧屏气凝神,端坐着,眉间渐渐蹙起了褶皱。
“哗”的一声,莫邪房门蓦地打开,只见她一袭白衣曳地,仓促间连发髻还未挽起,及地的青丝散在身后,“禾丘!”她低呼一声,撩起裙摆,向着琴声飘来的地方奔去。众人这才恍然回神,跟着她一路出了深柳居。
“禾丘……”莫邪跑到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身后被带起的风不及反应,吹乱了她发丝和裙摆,堪堪为这苍白而美丽的人儿添了一丝韵味。
只见深柳居对面的屋顶上,一人半卧在倾斜的乌瓦之上,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的按压着琴弦,月华洒在他的侧脸上,眸中是半明半暗的玄紫,俊逸而妖冶。
所谓近乡情怯,便是他就在咫尺,可自己的脚却不听使唤的迈不动半步。禾丘听见她的声音,转头看向地面,见她呆立在门口,唇角弯起一抹浅笑,随之琴声便如同流水般温柔清越。
一曲终在灵动的羽音之上,仿佛有蝴蝶从他的琴弦上振翅而起,向着月光飞去,所有人,连在暗处打算偷瞄琳琅王的姑娘小姐们也都忘记了眨眼。
禾丘飞身从屋檐上跳下,不偏不倚的正落在莫邪面前,“我回来了。”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眸,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莫邪原本痴迷的眼中顿时腾起了水雾,可却不等泪珠凝聚,便被禾丘一一吻去,他微凉的薄唇轻覆在她的明眸之上,两人均是白衣翩然,月光下,宛若天人。
莫邪蓦然间扑进他怀中,那一份温度,真实而熟悉,今生对这个怀抱的眷恋,怕已是非死非休。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然而这重逢时刻骨的喜悦,恐怕也只有这两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或许是这场景如画,众人看的入了神,又或许是大家默契的都不忍打断,总之,静默中,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深了,今日有劳谢先生款待,改日再相邀一聚。”琳琅王率先打破了沉默,让已经凝住的时间再次流动了起来,“太一兄,我所言之事,再见之期便是定论之时。”说完,便有人将他的马牵了来,他扯起缰绳,一跃而起,又在马上向众人告辞,正欲离去,却听禾丘缓缓说:“你,忘了东西吧。”
琳琅王一怔,柳兮不知从何处跨步而出,将手中精致的木盒递给了一旁的随侍,“告辞。”琳琅王看了一眼禾丘,沉声说。
但不知禾丘彼时是何表情,原本已经准备扬鞭而去的琳琅王,生生勒住了马,“小黎……”他看着禾丘的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走吧。”禾丘恍若未闻,只在莫邪耳边轻声说了句,便牵起她的手走进深柳居。
两人一路无语,但禾丘明显能感到从相握的手上传来的一阵阵颤抖,他知道今次真的是伤她不轻,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但若没有这次的不告而别,又或是结果没有这般伤人伤己,他也不会肯定自己真心所向。
“你会原谅我么。”他仿佛并不是在问她,而只是自语。
身后的人儿突然停住了脚步,禾丘心中一沉,慢慢转头,可看到的却是莫邪的一脸惊讶,“原谅你?你…不是因为气我不听你的话,才……”莫邪嚅嚅道。
“傻丫头。”禾丘打断道,手一用力便将她扯进怀中,她的脸没进他的胸口,至于他脸上的怆然,也许他自己也不曾发觉。
时值中夜,月上当空,禾丘亲手将锦被盖在莫邪身上,看着她合上眼,这才轻轻起身,可袖子却猛地被人扯住,他侧目,只见莫邪仍旧合着眼,只是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袖口,良久,她才小声说:“你…还会悄悄离开么?”
他的心蓦然一沉,眉头便无可控制的揪在了一起,把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轻放在掌中,又坐回到床沿,“不会了,再不会了。”
她闭着眼,反握着他的手,嘴角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如果这一切只是梦,我只愿长醉梦中不愿醒。
三日之后,有人送信到深柳居,说琳琅王即将启程回京,今夜在留香阁设宴,请深柳居的众人赏光。禾丘自是不去的,莫邪只知道他对琳琅王无甚好感,却不晓得当中还碍着其他原因,所以当即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要留在深柳居中。
“呵,你是怕他再把你认作黎昕?”太一趁莫邪不在的时候,凑到禾丘面前,语气中是难得的调侃。
禾丘斜睨着他,半晌才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自己的事吧,不然过阵子我可就要改口叫副将大人了。”
“你…”论斗嘴太一一向不占优势,他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道:“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唤醒他凤凰时的记忆,到时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但这么一来,我要跑一趟昆仑瑶池不说,依着西王母的性子,说不准这只小凤凰还要再历轮回之劫。”
“哼,”禾丘冷哼一声,道:“她只怕已是自顾不暇了,如何还有闲情管一只鸟。”
“什么?”太一追问,禾丘却有意不提,转开话头说:“所以,你是想让我用凤凰琴抹去他的记忆?”